她低头应是,姿态恭顺。
待冯保走后,她磨墨提笔,一笔一划开始抄写。
抄至第五遍时,笔尖忽顿。
她盯着那页“宫规第三条:宫人不得私议主上言行,违者杖责”,忽然垂眸,在页脚极不起眼处,用极细的笔锋添上一行小字:
“皇后焚香时……”烛火在值房内摇曳,映得苏识侧脸轮廓分明,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冷而锋利。
她指尖微顿,笔尖悬于纸面,墨滴缓缓坠落,在“宫规第三条”那行字上晕开一小团乌黑。
她垂眸凝视着那行被自己悄悄添上的小字——“皇后焚香时,总向北而拜——先妃灵位在东,她拜的,是皇上寝宫方向。”
字迹细如蚊足,却如一根毒针,悄无声息地扎进权力最敏感的神经。
她轻轻吹干墨迹,将这一页纸不着痕迹地夹入明日待焚的旧档文书之中。
那些纸,终将送入内务府火房,由专人过目、登记、焚毁——而冯保,那位御前大总管,素来谨慎多疑,从不轻信任何“偶然遗漏”。
他一定会翻,一定会看,一定会……上报。
她不需要开口。
她甚至不能开口。
一旦她主动告发,便是卷入后宫争斗的明棋,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但若这消息像是“天意泄露”,像是“无意发现”,那便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无声无息,却扎得深。
苏识缓缓合上册子,指尖轻抚过纸页边缘,仿佛在确认一场精密布局的完成。
她在下一盘别人看不懂的棋。
五日后,再入冷宫。
谢婉柔已换了一袭月白长裙,端坐于佛龛前,手中无香,却仍闭目低语,似在祷告。
殿中陈设未变,气氛却截然不同——少了三分慈悲,多了七分审视。
良久,她忽而睁眼,目光如刀,直刺苏识:“你可曾恨过男人?”
空气骤然凝固。
这不是闲谈,是忠诚筛选,是病娇对“同类”的甄别。
她要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种共鸣式的痛苦——你必须也曾被男人伤害,才能理解她为何要独占帝王之心;你若未受过伤,便是“不懂”,不懂的人,不配靠近她。
苏识垂眸,指尖悄然抚过左腕。
那里有一道淡褐色的旧疤,蜿蜒如蛇,是穿越前一次实验性烫伤留下的痕迹。
当时她正调试一款全息游戏的痛觉反馈系统,结果程序出错,烧伤了自己。
如今,它成了最好的道具。
她缓缓卷起袖口,动作缓慢,带着一丝迟疑与痛楚。
“奴婢……曾被心上人骗尽钱财,险些自尽。”她的声音低哑,仿佛从记忆深处挖出伤疤,“他许我白首,转身却娶了尚书府千金。那一夜,我抱着药瓶坐到天明,最后……是这道疤,把我烫醒了。”
她没说谎,也没全说真话。
她不在乎男人,也不曾爱过谁。
但她懂表演共情,更懂如何用一段“创伤叙事”赢得信任。
谢婉柔凝视着那道疤,眼神渐渐由冰冷转为复杂,最终,唇角勾起一抹极轻的笑:“你比我聪明……也比我狠。”
这句话,是认可,也是警告。
苏识伏首,掩去眼中冷光。
现在,你把我当成同类了。
可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对男人毫无执念,对爱情毫无幻想——我只信逻辑,只信信息差,只信那一步步推演出来的胜局。
烛火摇曳,映出两人对坐剪影。
一个在哭,一个在演,谁更疯,还未可知。
当夜,苏识整理御前医药折,翻至九皇子萧玦的药案时,动作微顿。
药方叠放整齐,墨迹未干。
可就在最底层那张黄麻纸上,她指尖触到一丝异样——纸页边缘略厚,似有夹层。
她不动声色,将药方移至烛下,轻轻搓揉纸角。
一道极细的折痕浮现。
里面,藏着半页残信。
她尚未展开,心跳已悄然加快。
而就在此时,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
“九皇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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