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破,紫宸宫的檐角还浸在薄雾里。
苏识站在御前文书房的窗边,指尖捻着一页刚归档的兵部急报,纸面微皱,火气熏染过的边缘尚未完全褪去。
昨夜那场火不大,烧得也巧——三皇子门客私藏的账册尽数化为灰烬,连带几份尚未呈递的边关密折。
偏偏今日早朝,那份本不该出现在御前的北境粮仓失修急报,却由一名低阶兵部主事“误呈”龙案。
她垂眸,眼底无波。
火不是她放的,但风,归她管。
她太清楚冯保的习惯:每日寅时三刻巡宫,必经兵部值房后巷;她也知道那名主事昨夜轮值,嗜酒贪杯,案头常留未锁的公文匣。
更关键的是,那份急报本应归入“待核”档,却被她前夜借誊录批红之名,悄然调换了归档顺序,又用朱笔在封角点了一枚几乎不可见的墨痕——那是尚宫局文书房独有的标记,意味着“即刻呈阅”。
一步错,步步错。而她,只动了一根手指。
大殿之上,皇帝展开急报时,指节微微收紧。
目光如刀,先扫过三皇子萧景琛——此人掌管户部兼协理京畿屯田,北境粮事若出问题,他首当其冲。
继而落在兵部尚书身上,老臣额角渗汗,低头不语。
最终,天子视线缓缓移向殿末那道素来沉默的身影。
“九郎,你有何见解?”
满殿皆惊。
九皇子萧玦,自弱冠以来,从未在军政大事上被当庭垂询。
他是冷宫遗孤,是先妃庶出,是皇帝心中“性情乖戾、难堪大任”的弃子。
可此刻,龙椅上的男人竟主动问策于他。
苏识垂首立于殿角,袖中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刻“九”字的铜戒,心如止水。
皇帝不信任何人,尤其不信“突然冒头”的人。
他必在想:为何这份奏报会出现在今日?
为何偏偏提及九皇子“或可参议军情”?
是谁,在幕后推波助澜?
而萧玦的回应,更是精准得如同演练千遍。
“北境粮仓连年失修,守将频繁更替,非天灾,乃人祸。”他语调平稳,却字字如刃,“儿臣愿即刻启程,查清真相。”
殿内死寂。
三皇子脸色骤变,兵部尚书袖中双手紧握。
皇帝指尖轻叩龙椅扶手,一声声,如鼓点敲在人心上。
苏识抬眼,正对上御座之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凉薄、傲慢、自诩天命,却又因过往创伤而对每一个异常都充满病态警觉。
金闪闪的剧本,已经开始偏移。
退朝钟声响起时,她已被冯保召至值房。
“昨夜走水,偏巧烧了三皇子门客的文书房;今日急报误呈,偏巧提了九殿下参议……”冯保坐在案后,声音低沉,目光如钩,“你当真不知情?”
苏识低眉顺目,指尖轻抚袖口暗纹,仿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总管明鉴,奴婢整夜誊录批红,连门槛都未出。若说巧合,或许……是天意?”
她将“天意”二字咬得极轻,尾音微颤,似敬畏,似惶恐。
可她心里清楚,冯保不信鬼神。
他信的是——有人在织网。
一张看不见的网,悄然笼住了宫闱权势的命脉。
而织网之人,不动声色,却已牵动皇子、动摇朝局。
冯保盯着她良久,终是拂袖起身,黑袍翻动间,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尚宫局的规矩,向来是‘不越界、不妄言’。你若守得住,前程可期。”
门合上那一刻,苏识缓缓抬眸,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她从不图前程。
她图的是——破局。
当夜,月隐云后。
她在整理军情简报时,发现一份本应密封的北境驻防图被人拆阅过。
纸页边缘有极细微的折痕,墨迹旁留有一道几乎不可察的指印——干燥、有力,属于常年握剑之人。
是萧玦。
她不动声色,在登记簿末页以极细笔触添上一行淡墨小字:“雨季将至,粮道难通,宜速决。”
表面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
这是她与他之间新立的密码:凡用淡墨写于页脚、语义模糊却含时间提示者,即为“行动信号”。
她知道他会懂。
他也一定会动。
因为——他们都清楚,皇帝不会真正允许萧玦出京。
今日早朝的“垂询”,不过是将他架上火炉,看其言行是否逾矩。
而真正的破局,不在朝堂之上,而在宫门之外。
次日清晨,宫门未开,九皇子府已备马车三辆,黑幔垂帘,侍卫肃立,对外宣称“奉旨巡查京畿水利”。
次日清晨,天光未明,宫门尚闭,九皇子府外已蹄声沉沉,三辆黑幔马车静静停驻,车辕上铜铃未响,仿佛连风都刻意绕行。
侍卫列队肃立,披甲执锐,却无一人高声言语,只余寒露凝在刀锋,悄然滑落。
宫中大总管冯保闻讯匆匆赶来,紫袍拖地,面色阴沉:“九殿下,陛下未曾明诏,您擅自出宫,是想触逆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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