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入天道碑光辉的刹那，苏寒只觉耳膜嗡鸣，眼前金芒骤敛。
再睁眼时，已身处一条幽深的长廊之中。
四壁嵌满青灰色镜面，每面镜中都流转着模糊的光影，像被水浸过的旧画卷，正缓缓洇开。
"九黎？"他本能地去握身侧人的手，指尖刚触到那熟悉的薄茧，便听见一声极轻的抽气。
转头望去，姬九黎正死死盯着左侧镜面，雪色裙裾被无形的风掀起一角，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为替他挡魔神爪牙留下的。
镜中影像清晰起来。
穿玄色帝袍的少女立在血雾里，手中星辰剑抵住另一个人的咽喉。
被抵住的人白衣染血，正是苏寒的模样，却比现在清瘦许多，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少年气。"九黎，动手。"他低笑，"这是唯一能封印魔神的办法。"
"不......"姬九黎的唇在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前世的我......真的亲手封了你？"她指尖擦过镜面，镜中少女的剑突然刺进白衣人的心脏，血花溅在镜面上，像绽开的红梅。
苏寒的呼吸一滞。
他顺着姬九黎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右侧的镜面也在翻涌。
画面里是个破落的竹屋，扎着羊角辫的小女修被按在地上，胸口的九窍玲珑心正被黑纹修士生生掏出。"寒儿......"她嘴角淌血，却仍在笑，"记住，这世间最毒的不是魔神，是天道......"
"娘！"苏寒踉跄一步，伸手去抓镜中那只逐渐消散的手。
荒古天命纹在右手背灼痛，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唇，腥甜在齿间蔓延。
"别碰！"林无涯的灵体从剑胚里钻出来，化作人形挡在他跟前。
剑灵的指尖虚点镜面，一道青色剑气刚触到镜壁便如泥牛入海，"这些影像是天道设的局，你越陷越深，它就越能锁住你的执念。"
苏寒猛地攥紧破劫剑胚。
剑身上"天命"二字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荒古天命纹——黑色纹章从手背爬至小臂，瞳孔泛起金芒。
镜中影像在他眼中褪去伪装，露出底下流动的灰色法则："是执念牢笼。
天道把我们最痛的回忆抽出来，做成困兽的笼子。"他声音发哑，"要打破它，得先......"
"先破了自己的心结。"姬九黎突然开口。
她不知何时退后半步，背对着镜面，指尖轻轻抚过心口的血梅印记。
镜中那幕封印的画面仍在循环，但她的睫毛不再颤抖，眼底的阴云正被某种更锋利的光刺破，"我总以为前世的自己是被迫的，可刚才才看清——那时的我，其实怕极了失去你。
怕到宁愿亲手封印，也不愿看你被魔神吞噬。"
她突然拔剑。
星辰剑嗡鸣着斩向镜面，剑刃与镜壁相撞的刹那，无数碎冰般的光片迸射。
苏寒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却见那些光片没有落地，反而凝成一道流光钻进姬九黎眉心。
她浑身剧震，抬手捂住心口，指缝间渗出一丝血："是......前世临终的意识印记。"她抬眼时，眼底多了抹苏寒从未见过的温柔，"她说，'别怕重来，这一次，我会站在你身前'。"
林无涯突然低喝："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镜廊深处不知何时浮起一道金色符文，像条活物般扭曲蠕动，每一次摆动都带起空气的涟漪。"这是天道封印的核心之一。"林无涯抽出腰间软剑，"破了它，应该能找到出口。"
剑气如虹。
软剑化作青蟒直取符文，却在触及的瞬间被弹开。
林无涯踉跄后退，虎口裂开血口："这符文......有自我意识！"他盯着掌心的血珠，"它在主动防御，像活物在护崽。"
苏寒盯着那团金色符文，脑海里迅速盘算。
鸿蒙系统在识海发出警示："强行破除会引发连锁法则反噬，三人困于碑中的概率87%。"他摸向腰间的储物袋，指尖触到那枚刻着"命运置换"的青铜令牌——这是系统49次签到后才解锁的能力，能将反噬转移给施术者，但代价......
"小九。"他突然转头看向姬九黎，"如果我用命运置换当诱饵，你能配合我引它松动吗？"不等她回答，他已抽出腰间短刃，在左臂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暗红血液滴在地面，鸿蒙系统的黑雾瞬间涌来，裹着血珠钻进他体内——那是他与魔神签订的契约，每次使用都会让封印松动3%。
符文突然剧烈震颤。
原本扭曲的金色纹路像被热油浇过的蜡，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缝。
苏寒屏住呼吸，荒古天命纹在他眼中流转，精准捕捉到符文最薄弱的位置："就是现在！"
姬九黎的星辰剑与他的破劫剑同时出鞘。
双剑交击的刹那，两道剑气如游龙般钻入符文裂缝。
金色符文发出尖啸，裂缝迅速扩大，最终"轰"地炸开，露出后方一道泛着青光的拱门。
"成了。"林无涯抹掉嘴角的血，冲苏寒比了个手势。
但姬九黎没有动。
她盯着苏寒的右手——不知何时，紫黑色的魔纹已从手背爬上手腕，像条毒蛇正缓缓啃噬他的皮肤。"你刚才用了多少代价？"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苏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笑，可喉间泛起腥甜。
前世被封印前，他也是这样，明明伤得快死了，还要对她说"我没事"。
现在的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担心？"小问题。"他故意晃了晃手臂，魔纹却更嚣张地爬上小臂，"等出了这破碑，我请你喝沧澜宗后山的云雾茶，如何？"
姬九黎没有接话。
她伸手按住他腕间的魔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像团小火苗在烧。
苏寒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她心口的血梅印记共振成同一频率。
"走。"她突然拽着他的手走向拱门，发尾扫过他的手背，"前面还有三扇门等着我们。"
苏寒脚步一顿。
他望着拱门后隐约可见的圆形轮廓，和中央悬浮的三道石门——门后有什么？
是更凶的幻境，还是天道最不愿让人想起的真相？
魔纹仍在攀爬，可他握姬九黎的手，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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