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四壁爬满银灰色丝线，像活物般缓缓流动，每根丝线末端都缠着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层雾霭般的光。
苏寒的荒古圣体在跨进门的瞬间便泛起热意，仿佛这些丝线正顺着毛孔往识海里钻。
"九黎小心。"他刚要提醒，姬九黎已伸出指尖轻触最近的镜面。
青铜镜突然泛起涟漪，姬九黎的身影被猛地拽了进去。
苏寒瞳孔骤缩，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镜面——她整个人像被揉进了水面，只余下一声压抑的惊呼在密室里回荡。
"九黎！"苏寒手掌拍在镜面上，圣体之力疯狂涌动，镜面却纹丝不动。
他转身要找林无涯，却见对方正盯着另一面镜子。
那面镜中，穿着玄色剑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持剑指向云端的天门。
"那是......"苏寒喉结滚动。
镜中人的轮廓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冷冽的弑杀之气，发间束着的玉冠上刻着"弑天"二字，正是他在幻境里零星见过的前世模样。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天门另一侧立着个白衣女子。
她手持九柄星剑，发间金饰流转着与姬九黎相同的星辉，连眉间那点朱砂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原来我们的因果，早在前世就已经纠缠不清。"苏寒喃喃着凑近镜面，指尖几乎要贴上镜中那对对峙的身影。
镜中突然传来清越剑鸣，前世的自己挥剑斩向天门，白衣女子的星剑同时刺出，两柄剑在虚空相撞的刹那，镜面"咔嚓"裂开蛛网状纹路。
"退开！"林无涯的断喝炸响。
苏寒本能后仰，一柄由记忆丝线凝聚的银剑擦着他耳畔钉进石壁。
转头望去，林无涯正握着破劫剑胚，剑身缠着几缕断裂的银线——方才他指向的那根丝线，此刻正渗出暗红的"血"。
"这些记忆被改过。"林无涯剑指断裂处，"真正的记忆丝线该是混沌色，带点鸿蒙气的暖金。
这根线里掺了太初圣庭的秩序纹，断口处还有灼烧痕迹，像是有人用天命玉牒强行抹过什么。"
他话音未落，密室中央突然泛起金光。
一道刻满古篆的光门缓缓升起，门楣上"记忆复原"四个字像活物般蠕动，每一笔都在往三人识海里钻。
姬九黎的身影从方才那面镜中跌出，踉跄着撞进苏寒怀里。
她的指尖还在发抖，眼底翻涌着苏寒从未见过的情绪——是痛，是悔，是被岁月磨得钝了的不甘。"门里......能看见所有被抹掉的。"她声音发哑，"我刚才在镜中看到，前世的我......亲手在你的圣体里种下了共生枷锁。"
苏寒心口一紧。
他能清晰感知到两人交叠的心跳，此刻正随着姬九黎的话剧烈震颤。"代价呢？"他攥紧她的手腕，"这门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
姬九黎摇头："镜中画面到这里就断了。
但直觉告诉我......"她抬头看向光门，"穿过它或许能解开枷锁，或许会被彻底困在别人编织的记忆里。"
林无涯突然用剑胚挑起一缕飘向光门的丝线。
那线在剑胚上滋滋作响，像被火烤的蛇般扭曲："这线在抽我们的记忆。
光门不是入口，是陷阱。
他们要我们主动把记忆送进去，再用这些记忆当锁链。"
苏寒低头对上姬九黎的眼睛。
她眼底有团火在烧，那是他熟悉的、不甘被命运摆弄的光。"我们已经被记忆耍过太多次了。"他轻声说，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上一世的我们被锁，这一世的我们......"他突然抽出姬九黎腰间的星剑，反手斩向连接光门的记忆丝线。
"苏寒！"姬九黎惊呼。
银线断裂的瞬间，整个密室剧烈震动。
青铜镜接二连三炸裂，碎片如暴雨般落下。
苏寒护着姬九黎滚向墙角，林无涯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镜刃。
有块碎片擦过苏寒左肩，血珠溅在光门上，门内传来类似野兽被刺痛的呜咽。
"撑住！"林无涯大喝，剑胚绽放出幽红光芒，将三人笼罩在血色光罩里。
震动持续了半刻钟才逐渐平息。
苏寒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时却愣住——原本光门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个一人高的塌陷。
塌陷处露出口青黑色石棺。
棺盖斑驳，刻着行小字："凡欲改命者，必先自毁其身。"
苏寒盯着那行字，喉间泛起腥甜。
他能感觉到荒古圣体在发烫，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
姬九黎扶着墙站起，目光落在石棺上，九窍玲珑心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那声音，和她前世在天门下，看着弑天剑尊坠向混沌海时，心跳破碎的声音，一模一样。
林无涯收剑入鞘，剑胚还在微微发抖。
他望着石棺，忽然想起方才断裂的记忆丝线里，似乎闪过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背对着他们，手中握着块和苏寒心口印记极为相似的玉牌。
"苏寒。"姬九黎轻声唤他。
她的手指搭在他手背，温度比平时低了些，"这石棺......"
"我知道。"苏寒打断她，目光却没从石棺上移开。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像在应和棺中某个沉睡的存在。
前世斩天门时的剑意突然涌进识海，那是种破釜沉舟的狠劲，混着点孤注一掷的期待——
或许自毁其身，才是真正的破局之道。
石棺里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叩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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