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与秩序的光在掌心炸开时，苏寒尝到了铁锈味。
那是鼻血顺着唇角滑进嘴里的味道。
他盯着命轮上逐渐扭曲的机械符文——那些曾在每个午夜准时跳动的倒计时，此刻正被荒古圣体的图腾一寸寸啃噬。
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像有无数细针在往骨缝里钻，但他反而将掌心按得更紧。
"我不要重启，也不要服从。"他的声音被光浪撕成碎片，却在识海中清晰回荡，"我要自由。"
命轮突然剧烈震动，嗡鸣声刺破苍穹。
仿佛整个鸿蒙系统都在尖叫着抗拒，金色的数据流从轮盘缝隙中喷涌而出，在虚空中凝结成锁链，缠上他的手腕、脖颈。
苏寒的瞳孔瞬间染血，荒古圣体的纹路从手臂窜上脸颊，那是圣体在自主对抗系统侵蚀——前世被封印时，他也是这样，用这具身体硬扛过天道的绞杀。
"小友！"林无涯的灵体突然撞过来，手中虚剑劈向缠在苏寒颈间的金链。
剑灵的身影本就半透明，这一击后更淡了几分，"它在抽你的生机！
圣体虽强，也扛不住混沌秩序同时撕扯！"
姬九黎的指尖掐进苏寒掌心。
共生枷锁的刺痛此刻成了最清晰的锚点，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失序，一下快过一下，像要挣破胸腔。"看着我。"她低喝，星纹在眉心亮起，本命剑御星辰从袖中飞出，剑尖抵住两人相握的手，"心剑共鸣——开！"
苏寒眼前炸开一片星芒。
那是姬九黎的识海投影：漫天星子排列成他们初遇的模样——沧澜宗杂役房外的老槐树下，他蹲在井边擦剑，她裹着玄色大氅从云头坠下，发间珠钗碎了一地。
记忆的温度顺着掌心涌进来，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他耳边说的话："若真能斩断系统，你我...或许能有个不被天道安排的未来。"
"未来..."他呢喃着，荒古圣体的力量突然暴涨。
那些缠在身上的金链应声而断，命轮表面的裂纹却更深了。
天地间响起撕裂般的轰鸣，无数金色代码如瀑布般坠落，在触地前化作光尘消散。
苏寒的七窍渗出更多血，视线开始模糊，却在识海中清晰看到——鸿蒙玉牒正在崩裂。
"那是系统核心！"林无涯的声音带着惊恐，"它要同归于尽！
小友，快退——"
"退不了。"苏寒抹去脸上的血，笑意在染血的唇角绽开，"这是我等了三辈子的机会。"他能感觉到，命轮的混沌端口正在被体内沉睡的力量接管——那是弑天剑尊的剑冢，前世被封印时埋下的后手。
当秩序端口的白光顺着指尖流入剑冢时，他听见了剑鸣，像万剑齐啸，要劈开这方天地的牢笼。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林无涯突然尖叫："记忆！它在抽你的记忆！"
苏寒的识海翻涌如沸。
他看见自己在沧澜宗挑水的画面被扯走，看见与姬九黎在荒古禁区共御魔潮的片段被撕成碎片，最后竟是前世斩落右臂化作剑灵的记忆——那是他最痛的疤，此刻却被系统当作最甜的蜜，疯狂吮吸。
"九黎！"他嘶吼着抓住姬九黎的手腕，"用共生枷锁！
把记忆...渡给我！"
姬九黎的星纹瞬间黯淡。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记忆天平的规则下，她每渡一分记忆，自己就会忘一分。
但她没有犹豫，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相握的手上："记得我们的誓言吗？"血珠渗入皮肤的刹那，苏寒的识海涌入一股暖流，是她藏在心底的画面：太初圣庭的冰阶上，她跪了三天三夜求天道放过他；荒古禁区的魔渊里，她用本命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还有昨夜，她在他睡熟时轻轻抚过他掌心的圣体印记，低低说"我信你"。
"够了！"林无涯的虚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主人，用剑冢的力量！"
苏寒的左手不受控地抬起。
破劫剑胚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剑身震颤如活物，竟主动咬住了那道正在抽取记忆的金码。
他听见剑胚里传来前世的声音："吞噬吧，这是你我约定的自由。"下一刻，剑胚表面浮现出陌生文字，每一笔都像刻在他灵魂上："变量协议确认...新纪元契约生效。"
所有金色代码突然静止。
然后，如春雪遇阳，它们一寸寸融化，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地间的光浪褪去，露出被洗过般的晴空——不再是原本的青灰色，而是透着某种新生的朦胧，像一层胎膜覆盖在世界上方。
姬九黎松开手，发现两人掌心都染着对方的血。
她望着苏寒染血的侧脸，突然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血："你真的...打破了轮回。"
"从今往后，命运由我们自己书写。"苏寒低头看向掌心的命轮——此刻它已彻底化作荒古图腾，静静躺在他掌纹里，像枚褪色的旧勋章。
林无涯的灵体正缓缓消散，最后一缕青光落在他手背："小友...替我看看，这自由的天，有多蓝。"
"会的。"苏寒应着，突然觉得识海一阵刺痛。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有什么东西正从脑海深处流逝，像细沙从指缝漏走。
姬九黎关切地凑近："怎么了？"
"没事。"他摇头，却在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刚才那阵刺痛里，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很重要，重要到心脏都跟着空了一块。
风突然卷起几片残叶。
苏寒望着天空那道若隐若现的裂痕，突然笑了。
管它呢。至少此刻，他握在手里的，是自己的命。
只是当他转身要扶姬九黎起身时，却在她眼底看见了同样的迷茫——她也忘了什么。
识海深处，有块漆黑的空洞，正在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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