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青草香掠过苏寒的发梢时，他正握着姬九黎的手往金光处走。
脚下的新土还带着晨露的湿润，远处刚成型的灵脉泛着幽蓝，像大地的血管在呼吸——这是他们用光刃撕碎天道虚影后，亲手捏塑的世界雏形。
"听见了吗？"姬九黎突然停步，指尖微颤。
她的声音比山风更轻，却让苏寒后颈泛起凉意。
那钟声本是清越的，此刻竟裹着细碎的嗡鸣，像有人在他识海里撒了把细沙。
他下意识去摸手背的共生命纹，却发现原本清晰的纹路正变得淡白，像被谁用湿布擦过。
"九黎？"苏寒侧头，这一眼让他血液凝固。
姬九黎的眉眼在他视网膜上开始模糊，本该如寒星般锐利的眼尾，此刻像被雾蒙了层纱。
更恐怖的是，他记不清她昨日说过的话了——明明三刻前他们还背靠背对抗天道虚影，明明她当时说"赌一把"时睫毛在颤，可那些细节正像被无形的手揉成纸团，塞进记忆的角落。
"别慌。"姬九黎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却比往日凉。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却强撑着镇定："我也开始忘...但记得你掌心的茧。"她用拇指摩挲他虎口的薄茧，那是握破劫剑胚十年磨出的印记，"这是真的。"
苏寒喉结滚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流失：母亲临终前的温度、第一次握剑时剑胚的重量、姬九黎替他挡下杂役耳光时发间的梅香...这些碎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意识里剥离。
他突然想起系统签到时的"记忆天平"设定——两人总记忆量恒定，可此刻连这个规则都在失效，仿佛有双大手在刻意抹除他们之间的联结。
"不能松开。"姬九黎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一旦松开，我们就会变成彼此记忆里的陌生人。"她的眼尾泛起红，不是因为痛，而是恐惧。
苏寒低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共生命纹正发出微弱的银光，像垂死的萤火虫。
钟声越来越近了。
金光处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一口古钟。
钟身不是金属，而是无数半透明的碎片拼接而成，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苏寒在杂役房啃冷馍的背影，有姬九黎在星图殿抚剑的侧影，有他们在系统倒计时最后一刻背靠背的剪影...那些都是被天道封印的记忆，此刻正像活物般在钟身上流转。
"源启。"姬九黎突然出声。
她的声音里带着苏寒从未听过的颤栗，"这是初代鸿蒙系统的核心印记。"钟身上的铭文在她说出这两个字时泛起金光，苏寒这才看清，那些歪扭的刻痕竟与他前世识海里的系统核心符纹如出一辙。
"这是命运的起点，也是终点。"
沙哑的声音从钟后传来。
苏寒和姬九黎同时转身，只见一个裹着灰袍的身影站在树影里。
他的面容被兜帽遮住，却让苏寒莫名想起鸿蒙系统刚觉醒时，那个总用机械音报倒计时的"系统精灵"——只是此刻的声音多了些温度，像一块被岁月磨圆的石头。
"回忆使者？"姬九黎皱眉。
她的记忆比苏寒清晰些，毕竟太初圣庭的古籍里记载过，初代系统曾有负责保管记忆的使者。
灰袍人没有回答，只是抬手。
古钟突然震颤。
苏寒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站在鸿蒙海的尽头。
海浪是墨色的，翻涌着吞噬一切的恶意。
对面站着的人穿着他的皮——那是前世的弑天剑尊，剑胚在他手中流转着毁天灭地的光。
而他脚下，姬九黎被锁链捆在礁石上，九窍玲珑心的位置插着半截断剑，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你说过要护我周全。"前世的姬九黎抬头，眼里没有恨，只有释然，"所以这一世...换我来。"
"不！"苏寒踉跄后退。
他的掌心沁出血，是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的痕迹。
这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闻到前世海风中的血腥气，能听见自己前世说"对不起"时的哽咽。
他转头看身边的姬九黎，发现她同样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也在经历这段记忆，甚至比他更痛，因为那是她被封印时的视角。
"这是钟鸣试炼。"回忆使者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你们必须承认，那些罪孽真实存在过。"
苏寒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能感觉到记忆潮汐在撕扯他的识海，前世的悔恨、今生的温暖、被天道篡改的谎言...所有情绪搅成一团。
他的荒古天命纹在右手背上灼烧，圣体力量不受控制地外溢，几乎要撕碎这方幻境。
"九黎！"他嘶吼着抓住她的肩膀。
姬九黎的瞳孔已经涣散，睫毛上挂着泪，却仍在拼命往他手里塞什么——是她的本命心剑，星辰纹路在剑身上流转，像她的眼。
苏寒突然想起共生命纹的设定。
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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