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记忆空间比往日更暗。
苏寒站在雾气中央，破劫剑胚的剑柄硌得掌心生疼。
他盯着自己手背的荒古纹，那些金色纹路本该灼热，此刻却像结了层薄霜——就像他对姬九黎的记忆，明明知道那是最重要的存在，可具体的眉眼、声音、甚至连她发间是否别着玉簪，都成了蒙着毛玻璃的影子。
"最后一轮——遗忘之战。"
记忆裁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他的身影不再模糊，反而清晰得可怕：左脸从眉骨到下颌裂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鲜血顺着脖颈滴进黑雾里，每一滴都发出"嗤啦"的腐蚀声。
黑雾翻涌成漩涡，将苏寒的衣角卷得猎猎作响，"你要对抗的，是所有被你遗忘的记忆的总和。"
话音未落，空间突然扭曲。
苏寒踉跄着扶住剑胚，视线里的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乱麻，接着——他看见了。
那是个由无数碎片组成的巨大身影。
婴儿时期被碾碎的糖人、第一次握剑时掌心的血泡、与姬九黎在雪夜分食的烤红薯、她替他包扎伤口时睫毛在眼下投的阴影......所有被他亲手献祭、被系统吞噬、被诅咒剥离的记忆，此刻都凝成人形，泛着幽蓝的光，空洞的眼眶里流转着万千画面。
"记忆幽灵·最终形态。"记忆裁判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它会用你最珍视的回忆刺穿你的心，用你最痛苦的过往绞碎你的魂。
现在，告诉我——"他的伤疤突然裂开更大的口子，"你拿什么赢？"
苏寒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震得耳膜发疼。
识海里那道关于姬九黎的裂痕又开始渗血，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但破劫剑胚突然发烫，剑身的噬兵纹路泛起红光，像在提醒他什么——是本能，是刻在骨血里的战斗意志。
"用剑。"他哑着嗓子开口，手指缓缓抚过剑脊上的执念封印槽。
那里封印着妹妹的最后一声"哥哥"，此刻正随着心跳频率微微震颤，"用我还没忘干净的、要守护的东西。"
记忆幽灵动了。
它抬起由千般回忆组成的手臂，指尖凝聚成苏寒最熟悉的画面：十六岁那年冬夜，他蹲在沧澜宗柴房外，看着姬九黎裹着月白斗篷推门进来，手里捧着碗热粥。
雾气模糊了她的脸，可那碗粥的温度他记得——烫得他手指发红，却舍不得松手。
"不......"苏寒喉间发出破碎的低吟。
他挥剑去斩，破劫剑胚却像被什么黏住，速度慢了三分。
画面里的姬九黎突然抬头，眼睛变成空洞的黑窟窿，嘴角咧到耳根："你连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忘了，凭什么说要守护？"
"住口！"苏寒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瞬间冲散了眩晕。
他反手掐住自己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刺进肉里——痛觉是锚，能把他从回忆的漩涡里拽回来。
记忆导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侧，她的道袍被黑雾撕得破破烂烂，却仍将一只手按在他后颈："注入筹码，激活'命运归零'。"
"五枚献祭者之钥......"苏寒颤抖着摸出袖中的筹码。
这些用童年记忆、初入宗门的热血、甚至第一次斩杀妖兽的勇气换来的东西，此刻在他掌心发烫。
他将它们依次按进破劫剑胚的凹槽，剑身上立刻浮现出五星连珠的纹路，"这样......就能清除记忆污染？"
"能，但只有三息。"记忆导师的声音里带着决绝，"三息内，你必须找到幽灵本源的核心。"
雾气突然凝成实质。
苏寒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拽他的衣角、扯他的头发，那些都是他遗忘的人——被他误杀的杂役师兄、为他挡刀的灵兽阿黄、甚至前世斩落右臂时溅在剑上的血。
他的识海开始崩裂，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姬九黎在天女殿咳血的模样、她握着他的手说"我信你"、还有那句被遗忘在某个深夜的"活下去"。
"三息......"
破劫剑胚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苏寒的瞳孔变成纯粹的金色，荒古圣体的力量如火山喷发，将所有拽他的手烧成灰烬。
他看见记忆幽灵的胸口有团暗紫色的光，那是所有被遗忘记忆的本源，正随着幽灵的动作越跳越快。
"就是那里！"记忆导师突然推了他一把。
苏寒向前踉跄两步，破劫剑胚自动离手，化作一道赤芒直刺幽灵心口。
就在这时——
他听见了。
那是星子坠落的声音。
姬九黎的星辰之力顺着心剑共鸣涌入他的识海，带着她独有的清冽梅香。
苏寒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最深处裂开：他看见自己跪在鸿蒙系统核心，抱着浑身是血的她；看见她在他耳边说"剑尊，这次换我守你"；看见雪夜的烤红薯腾起的热气里，她的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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