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不协调感”,在第三题上几乎让我陷入了绝境。
面对浩瀚长江,奔流不息,我试图搜肠刮肚,寻找能表达“独一无二魂魄”的诗句。然而,脑海里纷乱无比。我想豪迈,却想起这条江在未来承载的无数苦难;我想忧伤,又觉得在李白面前未免矫情;我想超越,却深感自身渺小。那些烂熟于心的千古名句在舌尖打转,却一句也不能用。因为那都不是“我”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额头沁出了细汗。江风吹在身上,竟有些冷。我知道,沉默越久,压力越大,失败的可能性就越高。李白也不催促,只是重新拿起那卷书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瓶颈,这就是所有学诗者都会遇到的,找不到自己声音的时刻。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坦诚自己财力不济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江水。落日的余晖将江水染成金红,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的金鳞在跳跃、在破碎、在重组。一个奇异的景象映入眼帘——由于水流和光线的特殊作用,某一刻,江心一处漩涡附近,水流的方向似乎产生了视觉上的错觉,仿佛……仿佛在倒流!
这一瞬间的异象,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海中的混沌。倒流?逆流而上?是啊,我本身的存在,不就是一场时空的“倒流”吗?我从未来“逆流”而至,知晓结局,却困于过程,试图在这历史的洪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改变那注定的悲伤?这种巨大的孤独、彷徨、以及一丝不甘的倔强,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异彩,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朗声道:
“先生,第三首,有了!”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诗句仿佛不是思考而来,而是从胸腔里直接迸发: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谪仙临我前,剑气盈千丈。
忽见波臣舞,云旗翻渺茫。
欲掬水中月,月碎徒沾裳。
长歌哭岐路,孤影对苍黄。
安得回天力,挽此波倒淌?!”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时成,整个船头一片寂静。连哼着号子的老船夫都停下了动作,愕然地望向我这边。
李白的反应最为剧烈。他手中的书简“啪嗒”一声掉落在甲板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被江风鼓荡,猎猎作响。他一步跨到我面前,那双眸子不再是清亮,而是充满了震惊、疑惑,甚至是某种难以言喻的锐利,死死地盯住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视我灵魂最深处。
“‘安得回天力,挽此波倒淌’?”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最后一句,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李昀,你究竟是谁?‘回天’何解?‘波倒淌’……又是什么意象?你心中所悲之‘未央’,所哭之‘岐路’,所指之‘苍黄’,究竟为何物?!”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我的心上。我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疑与审视,心中一片冰凉。完了。情急之下,我泄露了太多远超这个时代理解范围的情绪和信息。这首诗,没有展示出他想要的“诗魂”,反而引来了他对“我”这个存在本体的最大怀疑。
江心那错觉般的倒流景象早已消失,江水依旧滔滔东去。而我,站在船头,在李白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下,感觉自己就像那欲掬水月之人,掌心只剩下冰凉的、破碎的幻影和湿漉漉的绝望。
下一步,我该如何应对?这刚刚建立的、脆弱的师徒关系,是否会因这一首“出格”的诗而瞬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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