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转过身,再次面向那烟波浩渺的长江,仿佛在积蓄勇气,也仿佛在酝酿情绪。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让自己的声音融入风涛之中:
“晚生愚见,崔诗之妙,在于‘粘着’于此楼此景,情真意切,然格局终究限于登临送目、乡关之思。若论及黄鹤楼,或许……或许还有一种写法,不执着于物象本身,而取其神韵,纵意所如,扶摇九天。”
他停顿了一下,感受到身后李白那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清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吟诵出的,却是未来将由李白亲手写下的瑰丽篇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仅仅开篇两句,如金石掷地,铿锵作响。那“凤凰”对“黄鹤”,“台空”对“楼空”,意象何其相似,气魄却陡然开阔!身后,李白的呼吸似乎微微一滞。
李慕白毫不停顿,继续吟诵,他将这首诗从金陵凤凰台“借”到了眼前黄鹤楼,意境却奇异地契合: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历史兴亡之叹,扑面而来,比之崔颢的仙人渺茫,更多了一份人世沧桑的厚重。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景象壮阔,仿佛将视野拉升至云端,俯瞰大地山河,气象万千!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最后一句落下,李慕白感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缓缓回身,看向李白。
只见李白已然怔在原地,脸上的慵懒与不羁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与迷惑。他双目圆睁,紧紧盯着李慕白,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那目光中有审视,有不解,有激赏,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楼内其他几位文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吟诵吸引,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着这是何人新作,竟有如此气魄。
良久,李白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好诗!好一个‘凤去台空江自流’!好一个‘长安不见使人愁’!此诗格局宏大,寄意深远,以历史兴亡衬江山永恒,以浮云蔽日喻仕途坎坷……确乎超然物外,直抒胸臆!这……这是小友所作?”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李慕白的眼睛。
李慕白心中早已打好腹稿,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笑容,这笑容里有对“原作者”的敬意,也有一丝穿越者独有的微妙情绪:“先生谬赞。此诗……气象非凡,晚生何德何能,敢据为己有?”
“哦?不是你?”李白上前一步,迫人的气势自然散发,“那是何人手笔?李某自问交游天下,诗坛俊杰多有耳闻,却从未听闻有此等佳作流传!”
李慕白知道,最关键的考验来了。他不能说出这是你李白未来的作品,那只会被视为妖言惑众。他只能用一个模糊的,却更能引发好奇的说法。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李白的肩膀,望向楼外无垠的苍穹,眼神变得有些缥缈,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久远或极其玄妙的事情,缓缓道:
“不瞒先生,此诗……乃晚生于一奇梦中所得。梦中见一谪仙人,于云海仙山之间,击节而歌,其音朗朗,其意磅礴。晚生醒来,只记得这零章断句,时常于心中回味,今日见先生风姿,与梦中仙人竟有几分神似,心有所感,不觉脱口而出。若论原作者……或许,是那天上谪仙吧。”
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诗的来源推给虚无缥缈的梦境和谪仙,既解释了诗的出处,又无比巧妙地贴合了李白“谪仙人”的称号,更是在暗中狠狠地捧了李白一把。
果然,李白闻言,浑身剧震!
“谪仙……梦中得句……”他喃喃自语,眼中的震惊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甚。他李太白纵横半生,狂放不羁,视王侯如粪土,却独独对“仙道”、“天命”抱有异乎寻常的执着。李慕白这番话,可谓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敏感、最自负,也最神秘的那根弦。
他再次仔细地、从头到脚地审视着李慕白,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人。眼前的少年,目光清澈,不似作伪,言谈举止虽略带紧张,却自有章法,尤其是那“梦中得句”的说法,玄之又玄,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奇异的共鸣。
难道,此子竟与仙道有缘?亦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借他之口,来点醒自己什么?那诗中的意境,尤其是那份超脱与深沉的忧思,为何与自己潜藏心底的某些情绪如此契合?仿佛……仿佛那就是自己未来某日会写出的诗篇!
这个念头一出,连李白自己都觉得荒谬,却又无法遏制地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江风更急,卷动着两人的衣袍。黄鹤楼中,一时间竟安静下来,只有铜铃清越的声响和江涛拍岸的轰鸣。
李白脸上的震惊、迷惑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极度探究意味的专注。他不再将李慕白仅仅看作一个有些胆色的年轻书生,而是视为一个浑身笼罩着迷雾的、有趣的,甚至可能与他命运相连的“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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