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过半,酒酣耳热之际,果然,一个被崔明远收买的青衣文人率先发难,矛头直指李沛然,将许湘云那日对柳莺儿吟出的诗句稍加改动,便质问其出处,并步步紧逼,质疑李沛然学问的来历。
场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沛然身上。崔明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待着他预想中的慌乱与支吾。
李沛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站起身,走到场中,对着主位的刺史和众宾客团团一揖,神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怅惘。
“诸位先生垂询,晚辈不敢隐瞒。”他声音清朗,压过了江风的呜咽,“此等诗句,确非晚辈所能作出。乃是晚辈少时,于巴蜀山中,偶遇一位避世隐居的长者,姓李名讳不详,自号‘寒庐居士’。他性情孤高,诗风奇绝,尤擅描绘鬼神幽冥之界。晚辈有幸,得他青眼,侍奉笔墨数载,耳濡目染,记下了一些残章断句。可惜,居士生前诗作,大多随他仙去而焚毁,未曾流传于世。晚辈每每念及,常觉痛惜,故在平日谈论中,偶有提及,实是情难自已,欲为居士留存一丝文脉,绝无窃名之意。”
他这番说辞,是与许湘云反复推敲过的。将时间推到“少时”,地点放在“巴蜀山中”(李白也曾隐居蜀中,增加可信度),人物设为已故的“隐士”,死无对证。既解释了诗风的来源,又将“不通晚唐”的原因归结为隐士作品未曾流传,逻辑上勉强能自洽。
那青衣文人一愣,显然没料到李沛然早有准备,且编造得如此详尽。他还要再逼问细节,李沛然却话锋一转,面向滔滔江水,朗声道:“居士曾言,‘笔补造化天无功’。其志在于以心源之力,补造化之缺憾。此等气魄,沛然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今日恰逢其会,诸位皆当世才俊,若论诗之奇崛险怪,追慕前人遗风,何不就此江声月色,各展才情,一试锋芒?岂不比追究几句无主残诗,更显我辈风流?”
他巧妙地将话题从“追究来历”转移到了“比拼才情”上,更借用了李贺“笔补造化天无功”的原句,将其归于那虚构的“寒庐居士”,瞬间拔高了自己话语的格调,也激起了在场文人的好胜之心。
果然,此言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崔明远脸色铁青,他精心布置的杀招,竟被对方以一番真假难辨的“山中奇遇”化解于无形,还反将一军,成了李沛然展现“师承”与胸怀的垫脚石。
然而,就在气氛稍缓,众人准备开始新一轮唱和之时,崔明远身后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眼神阴鸷的中年文士,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李公子所述,确是一段奇缘。不过,据闻那位栖云观的玄玦道人,亦收藏有类似风格的残卷,且对此极为珍视,从不示人。不知公子所说的‘寒庐居士’之作,与玄玦道人所藏,可有渊源?还是说……这世间‘奇崛’之诗,未免太多了些?”
这话如毒蛇吐信,阴险至极。他直接将矛头引向了李沛然刚刚借助的“掩护”——玄玦道人。若两者对质,或者玄玦道人根本否认,李沛然的谎言将瞬间被戳穿!
李沛然心头猛地一沉,背后瞬间沁出冷汗。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崔明远竟然也知道了玄玦道人的存在,并且在此刻发起了致命一击。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比之前更加锐利,充满了探究与怀疑。江风更急,吹得他衣袂翻飞,仿佛要将他孤立在这旋涡中心。他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局?那从未谋面的玄玦道人,究竟是救星,还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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