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殿门外,一道身影如雕塑般静立。
正是被太监悄悄请来、以备陛下父子争执过激时能劝解一二的长兴公——陈兴。
殿内激烈的争论、朱棣那番沉重如山的心里话、朱高炽最后的崩溃痛哭,一字不漏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陈兴的脸色在阴影中变幻不定。
他太清楚这段历史了——朱棣正是在第五次北伐的归途中,病逝于榆木川!
那句“爹不想再重复这个遗憾”,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朱棣这份沉甸甸的父爱,这份想要亲眼见证儿子登基的执念,与他最终客死归途的结局形成了何其残酷的对比!
当听到朱棣说出“这次北伐回来…咱就安心当个太上皇”时,陈兴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马皇后的慈祥、朱标的英年早逝、朱元璋托孤时浑浊却信任的眼神、崇宁公主温柔的笑靥…
朱家三代人的命运,似乎都与他这个穿越者纠缠在一起。
而此刻,朱棣这份迟来的、深沉的父爱,更是深深触动了他。
“绝不!”一个声音在陈兴心底咆哮,“绝不能让历史重演!绝不能让朱棣带着这样的遗憾和未尽的心愿倒下!”
“他要亲眼看着高炽登基,他就一定能看到!”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打断了陈兴翻涌的思绪。
只见朱高炽双眼红肿,脚步踉跄地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泪痕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既有对父亲深沉之爱的感动,更有对父亲身体和国事的无尽担忧。
他一眼看到守在门外的陈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声音哽咽沙哑:“姑父…”
陈兴立刻上前一步,用力地、沉稳地拍了拍朱高炽厚实的肩膀。
目光如磐石般坚定,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放心,有我在。”
这简单的五个字,包含了千钧的承诺。朱高炽看着陈兴眼中那守护亲人的决绝。
心中的惶恐和忧虑平息了一些。他知道,这位姑父是父皇身边最坚固的屏障。
看着朱高炽在太监搀扶下蹒跚离去的背影,陈兴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专注。
脸上再无平日里的半分惫懒,取而代之的是医者面对重大挑战时的凝重与决心。
他迈开坚定的步伐,推开了乾清宫那扇沉重的殿门。
殿内,朱棣正背对着门口,望着舆图,那挺拔的背影在陈兴眼中却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苍凉。
“陛下。”陈兴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朱棣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陈兴,都听见了?”
“听见了。”陈兴坐到他身侧,目光同样落在那片广袤而充满杀机的草原上,语气异常郑重,
“陛下拳拳爱子之心,臣…感同身受!”
朱棣终于侧过头,好奇看向他:“哦?”
陈迎翻了个白眼:“北伐,我不反对!但有一个条件!”
“从今日起,至北伐大军凯旋回京,你的身体安康,必须全权交予我负责!”
“我要你严格遵医嘱!行军途中,我必须寸步不离!”
“我向你保证,也向太祖在天之灵起誓——必让你精神矍铄地出征,再健健康康地回来,亲眼看着大郎…登基!”
朱棣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陈兴如此正经的姿态。:
“妹夫,你这是把咱当瓷娃娃了?”朱棣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但眼底却有着探究。
“陛下!”陈兴上前一步,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我深受太祖皇帝托孤之重,与你更是…情同手足,岂能眼睁睁看着你…看着你操劳过度?”
朱棣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位亦臣亦友、甚至可以说是他朱家“定海神针”般的人物。
陈兴眼中的那份急切、担忧和近乎悲壮的决心,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
他想起父皇临终托孤时对陈兴的信任,想起他一次次救朱家于危难;
想起他远赴罗刹为大明的长远布局…这份忠诚和情谊,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君臣。
良久,朱棣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甚至有些顽皮的笑容:
“好你个陈兴!敢跟咱提条件?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陈兴的肩膀,拍得陈兴身子一晃,
“行!咱应了你!这几个月,咱这身子骨就交给你了!你说吃啥就吃啥,你说睡就睡!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北伐的军务筹备,你可不许给咱拖后腿!”
“你放心!”陈兴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恢复了点往日的惫懒,
“保证把你这‘龙体’保养得比二十岁小伙儿还壮实!保管让你到了草原上,还能开三石弓,追得阿鲁台那老小子屁滚尿流!”
“哈哈哈!”朱棣被陈兴的话逗得开怀大笑,乾清宫内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好!一言为定!咱倒要看看,你这‘长兴公’的神医手段,能不能让咱返老还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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