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四年 春末 南京郊外
一场细雨过后,田埂间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陈兴换上粗布短打,走在自家农庄的田垄上。
这庄子是朱棣赐的,名义上归崇宁公主,实则是陈兴鼓捣“新式作物”的实验田。
但他今日来的目的是见朱允炆,十几年的背井离乡,朱允炆书信一封后,回来了。
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沉稳却略显陌生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重的、带着海腥味的南方口音:
“这位……老哥,您这藤子,埋得深了些,根茎怕是不好膨大。”一人好似是在指点农户插秧。
陈兴心头微动,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被岁月和风浪磨砺得粗粝不堪。陈兴努力向远处望去。
一人身材精壮,皮肤黝黑发亮,如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尤其是眼角和额头,记录着无数个烈日当头的辛劳。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衣裤,裤腿高高挽起,赤脚上沾满了新鲜的泥浆。
乍一看,就是个常年劳作的健硕农夫。
唯有那双眼睛,在浓密的、同样染上风霜的眉毛下,依旧保留着一丝旧日的清亮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沉淀。
“允……”陈兴喉咙发紧,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他收了声音,径直走向前方。
这个黑壮的农夫,咧开嘴,露出一口与他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牙。
笑容朴实得没有一丝伪饰:“姑父,十几年不见,您还是这般精神。”
“爪哇的太阳毒,海风也烈,晒着晒着,泡着泡着,就成这样了。”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兴看着他粗糙开裂的手掌,布满老茧的手指,还有那坦然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那个在深宫中养尊处优、优柔寡断的年轻帝王,竟被岁月重塑成这般模样。
“回来……安全吗?”陈兴的声音带着忧虑。
“安全。”朱允炆点点头,眼神坦荡,“心放下了,哪里都安全。”
“这些年,在爪哇,在吕宋,后来又偷偷跑回福建、广东的乡下,跟着老农学种地。”
“什么稻子、麦子、番薯、玉米……都琢磨过。”他解下背上一个同样磨损得厉害的粗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几本厚厚的、用粗糙树皮纸订成的册子,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画着各种作物的图样。
“姑父,我知道您一直在琢磨这些,想让地里多出粮食,让百姓少挨饿。”
朱允炆将册子郑重地递给陈兴,眼神诚恳:
“这是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看各地老把式的经验,加上自己一点点瞎琢磨,总结出来的东西。”
“选种、育苗、轮作、堆肥……特别是几种耐旱、耐贫瘠的稻种和番薯的种植法子,在爪哇那种地方都能长得好,在咱大明许多地方应该更有用。”
陈兴接过册子,入手沉重。他随手翻开一页,里面记录着不同土壤湿度下番薯块茎膨大的对比数据。
字迹工整,逻辑清晰。这绝非“瞎琢磨”,是下了苦功的真知灼见。
“允炆……”陈兴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是……”
“赎罪谈不上,”朱允炆似乎知道陈兴想说什么,摆摆手,笑容里带着看透世事的豁达:
“当年削藩操之过急,又信错了人,把天下拖入战火,百姓流离失所……这是大错。“
“如今,我只想用这双手,用这点在泥地里滚出来的本事,实实在在做点事。”
“哪怕能让一亩地多收三五斗粮,让一户人家少吃几顿观音土,也算……对得起当年坐在那个位置上,却没做好的本分。”
他看向眼前绿油油的田地,眼神平静而满足,“姑父,我不求别的。就想回到大明寻块地,当个真正的农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庄稼抽穗,闻着泥土的香,听着蛙鸣虫唱。这日子,比宫里……踏实多了。”
陈兴看着眼前这个黑壮的汉子,听着他朴实无华却字字千钧的话语,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有感慨,更有一种对命运无常的深深敬畏。他用力拍了拍朱允炆结实的肩膀:
“好!留下!大明本就是你的家。你的这些心血,我会好好用起来,让它们真正造福百姓!”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像个终于找到归宿的孩子:“谢姑父!”
乾清宫
时间是最好的止痛剂,虽然无法愈合那道名为“徐妙云”的巨大伤口。
但至少能让朱棣在白天,将那份蚀骨的孤独和悲痛,强行压缩在黑夜的角落。
他依旧是那个雄才大略、目光如炬的永乐皇帝。帝国的巨轮需要他牢牢把握舵盘。
太子朱高炽已立十余年。
他宽仁,勤勉,在文臣中威望日隆。以杨士奇、杨荣、杨溥(“三杨”)为核心的文官集团。
在朱高炽的倚重下,势力如藤蔓般悄然滋长,渗透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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