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平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小小的酒盅，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看着意气风发的大儿子，再看看满堂的儿孙，心中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他艰难地抬起手，将酒盅凑到嘴边，极其珍惜地抿了一小口，辛辣中带着回甘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久违的、属于生活的真实滋味。这一小口酒，仿佛给他枯槁的身体注入了一丝暖流。
“吃菜，吃菜！都别愣着！”罗明放下酒杯，热情地招呼着，“秀云，别忙活了，快过来坐！”他看到妻子李秀云还在厨房门口张罗着给孩子们盛汤圆，连忙招手。
“我就在这儿吃就行，还得看着欣欣和浩浩呢。”李秀云擦了擦手，指了指正拿着小勺子自己努力扒饭的女儿罗欣，又看了看竹椅里不安分扭动的儿子罗浩。
“让欣欣自己吃，她不是吃得挺好吗？浩浩等我们吃完了再喂他。”罗明不由分说，起身走到妻子身边，把她往主位方向拉，“快来吧，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忙活出来的，你是最大的功臣，怎么能不上桌？”
“妈妈，你去吃饭吧！我能自己吃！我还能看着弟弟，不让他摔下来！”四岁的罗欣仰着小脸，拍着胸脯，奶声奶气地保证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看看，欣欣多懂事！”罗明笑着，半拉半拽地把有些不好意思的李秀云按在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喏，坐这儿。欣欣，帮爸爸妈妈看好弟弟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保证完成任务！”罗欣响亮地回答，立刻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弟弟的竹椅旁，像模像样地守着。
家宴的气氛更加融洽热闹起来。男人们推杯换盏，谈论着工地上的见闻和来年的打算；女人们交流着家长里短，照顾着孩子们吃饭；孩子们叽叽喳喳，追逐笑闹。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温暖与生机。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下去大半，男人们脸上的红晕也深了几分。
罗明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没有再续，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许金平，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沉稳：“姑爷，明天中医大工地那边，就要正式开工了。你这边内粉的人手，都齐整了吧？”提到“中医大”三个字，罗明心头掠过一丝阴影，但面上丝毫不显。
许金平放下筷子，胸有成竹地点头：“大明放心！我这边一起叫了14个手艺过硬的内粉大师傅，都是跟我干熟的老伙计，没问题的！材料、工具也都备齐了。”
“嗯，大师傅是核心，但小工配合也很关键。”罗明提醒道，“光有大师傅，没人筛沙、和灰、递料，效率也上不去。小工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许金平显然早有准备，“这次过来的大师傅，好几个都是两口子一起。男的负责粉墙，女的就当小工打下手，配合默契得很。另外还有几个大师傅带了徒弟过来，也能顶小工用。算下来，一起有8个小工跟着我呢！我觉得人手还有点富余，”他转头看向斜对面的李志文，“志文，你那边科教楼的收尾不是还要人吗？看要不要分几个小工过去？”
李志文正啃着一块排骨，闻言赶紧放下骨头，擦了擦嘴：“你那边三栋楼同时开工，内粉量不小，小工多点不坏事，省得窝工。我这边科教楼现在就剩点零星修补和清理，面积不大，暂时顶多吃得下2个小工。而且，”他顿了顿，看向罗明，语气带着点谨慎的盘算，“得看你那边三栋楼粉的快慢。要是粉得快，你那边的师傅和小工能早点撤下来，我这边科教楼才能大面积上人搞涂料和仿瓷。要不然，我这边上太多人也是干等着，浪费工钱。”
罗明听着两人的安排，点了点头：“嗯，你们自己协调好，灵活调配。最重要的是配合好，别误了工期，也别浪费人工。有什么事及时沟通，别闷着。”他目光在许金平和李志文脸上扫过，带着信任和嘱托。这两人是他最得力的臂膀，一个负责土建内粉，一个负责内装仿瓷，都是关键环节。
“没问题！”
“大明你放心！”
许金平和李志文异口同声地应道。
罗明的目光随即转向坐在罗亮旁边的许凯。
许凯一直有些沉默，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似乎还没从几天前被罗明教训的阴影里完全走出来。
“许凯。”罗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许凯耳中。
许凯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大哥。”
“娟娟的预产期，”罗明看了一眼旁边挺着大肚子、正和大嫂秀云小声说笑的妹妹罗娟，“满打满算，也就剩一个月了。你上工归上工，该出力出力，但工地不是监狱，有事该请假就请假。晚上收工了，多回来看看娟娟。虽说有妈和秀云在照顾，但你不一样，你是她丈夫，是肚子里孩子的爹。这个时候，你在她身边，比什么都强。”罗明的话带着兄长的关切，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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