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暗并非虚无,它是某种存在的轮廓,庞大到似乎能令感知扭曲,令理性战栗。
它从空间褶皱的深渊里缓缓升起,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威严,仿佛冰冷的恒星在深空睁开了独眼。
刚一出现,便吞噬了“夜枭”号前方所有的星光,视野所及只剩下那一片不断扩张、旋转的、仿佛能吸走一切光与热的纯粹暗域。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漫过“夜枭”号。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骤然扭曲、失真,随即彻底消失!
所有的仪表盘,无论是指示灯还是全息投影,都在同一瞬间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
驾驶舱内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应急灯挣扎着亮起一丝微弱的、随时会熄灭的红光,如同濒死者的瞳孔。
引擎狂暴的喘息声消失了,舰体撕裂般的呻吟消失了,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这片降临的死寂吞噬殆尽。
绝对的寂静似乎第一次真正降临在这狭小的钢铁囚笼之内。
彦卿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在那纯粹的黑暗轮廓降临的刹那,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缠绕上他的脊椎,勒紧了他的心脏!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死死盯着前方舷窗外那吞噬一切的暗影,里面燃烧的冰冷余烬第一次被一种更原始、更陌生的惊惧所覆盖。
握着操纵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指关节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咔吧声。思维在巨大的压迫感下近乎停滞,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那是什么?!
“呜……”身旁传来慕容晴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剧烈痛楚的呜咽。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气音。刚才那亡命的俯冲和剧烈的爆炸冲击,显然彻底撕开了她强行压制的伤势。
黑暗如同有形的粘稠物质,压迫着感官。
突然,前方那庞大的黑暗轮廓上,无声无息地亮起了光。
不是跃迁引擎的爆闪,也不是舰桥的灯火。那是两排巨大的、排列成某种冰冷几何图案的幽蓝色光点,如同远古巨兽缓缓睁开的复眼。
光芒并非恒定,而是带着一种缓慢、深邃、如同深海生物呼吸般的明灭节奏,每一次“呼吸”,都让那片黑暗的轮廓在视野中显得更加清晰、更加庞大、更加……迫近!
紧接着,在那两排巨大的“复眼”中央下方,一点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开始旋转、扩大,形成了一个边缘泛着微弱幽蓝光晕的圆形通道入口。通道内部,依旧是深不见底的虚无。它无声地张开,如同巨兽张开了吞噬万物的咽喉,正对着翻滚失控的“夜枭”号。
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如同数万载玄冰摩擦的意念,无视了宇宙中真空的阻隔,无视了星槎的物理屏障,如同亿万根冰针,直接刺入彦卿和慕容晴的脑海深处:
【低熵体……识别……异常轨迹……纳入……回收。】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结灵魂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意志!
“呃啊!”慕容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双手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在座椅上痛苦地蜷缩起来。那意念对她虚弱的身体和意识造成了更直接的冲击。
彦卿同样如遭重击!那冰冷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他的意识海!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那意念中蕴含的、视他们如同尘埃蝼蚁般的绝对漠然!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和渺小感的屈辱,如同毒火,瞬间点燃了他被恐惧暂时冻结的血液!
“回收?!”彦卿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两个字,带着血腥味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桀骜!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紫金色眼眸死死盯住前方那缓缓张开的黑暗通道,里面所有的惊惧瞬间被燃烧的怒火和冰冷的决绝所取代!无论那是什么鬼东西,想把他像垃圾一样“回收”?做梦!
就在这时,刺耳的蜂鸣声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断断续续地从几乎瘫痪的主控台响起。几块严重失真的全息屏幕在剧烈的闪烁中,艰难地投射出模糊的画面——后方!
那四艘穷追不舍的“剃刀”级突击艇,显然也被这突然降临的恐怖存在震慑!它们如同受惊的毒蜂,猛地散开队形,尾部推进器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正试图不顾一切地改变航向,逃离这片被那黑暗巨舰笼罩的空域!
其中一艘距离“夜枭”号最近的“剃刀”艇,慌乱中甚至做出了一个幅度过大的规避动作,舰体在虚空中剧烈地扭动起来。
机会!
绝望的冰窟底部,骤然裂开一道微光!彦卿眼中燃烧的火焰瞬间化为最冰冷的计算!后方敌舰的混乱姿态、它们急于逃离的矢量方向、前方那未知巨舰张开的通道、以及“夜枭”号自身失控翻滚的轨迹……
无数碎片在千分之一秒内于他脑中碰撞、组合!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的火星,瞬间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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