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把桑木杯摆好,身后忽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雪被踩得“沙沙”响,不像是兵卒的重靴。吕子戎心里一紧,下意识把桑木杯往身后藏——这是嫂子唯一留下的念想,他不想让旁人撞见这份私密的缅怀,尤其是袁绍营里的人。回头一看,却是刘备,裹着那件半旧的锦袍,袍角沾着雪,腰间攥着桑木柄短剑(去年吕子戎送他的,剑鞘上的“护”字被磨得发亮),手里还提着个小布包,里面是给狗蛋煎药的桑根皮,显然是从营里一路寻来的。
“子戎兄,原来你在这儿。”刘备走近,目光扫过墓前的玉佩、桑木杯,又落在吕子戎藏在身后的手上,大概猜着是怎么回事,语气放得极轻,怕扰了这份静,“我听营里的常山老流民王伯说,城郊有位赵壮士的墓,是你常提的义兄?正好我找你说流民安置的事——狗蛋的烧还没退,陈婆婆说老桑根皮煎水最管用,我想着你常勘察流民安置点,或许知道哪儿有老桑,就寻过来了。”
吕子戎松了口气,把桑木杯重新摆回墓前,杯沿的桑丝在风里轻轻晃,他站起身拱手:“玄德公,让您见笑了。这是我义兄赵雄,当年在常山坞堡护了三百多流民,曹操派人来征召他当校尉,要他去杀反抗的流民,他说‘我练拳护人,不是杀人’,最后守着嫂子的墓,被曹兵围了,拼到最后口气都没退。嫂子李雪梅是李寒山先生的女儿,手巧得很,能缫丝能织桑布,曹兵来的时候,她把流民孩童藏在桑架下,自己去引开兵卒,被流箭伤了肺,没撑过三天。”他从布包里掏出那半块桑木剑穗,递到刘备面前,穗子上的“护”字被岁月磨得淡了,却还能看清针脚,“这是义兄教我练拳时挂的,穗子上的字是嫂子绣的,我带在身上,就像他们还在身边,提醒我别忘护民的本分。”
刘备接过剑穗,指尖摸着粗糙的桑木和软得发旧的桑丝,眼眶发热——他想起自己在徐州时,也见过流民孩童挂着类似的桑木饰,说“是护我们的人给的”。“赵壮士是真英雄,比袁绍营里那些只懂抢粮杀人的将军强百倍。”他走到墓前,对着土堆深深拱手,腰弯得很低,“赵壮士放心,我刘备若有一日能寻到安身地,定护好这些流民,不让他们再受兵卒的欺负,不让他们连藏粒桑籽都要躲躲藏藏。”
吕子戎把剑穗收回,小心揣进怀里,又弯腰捡起几粒被雪埋了的桑籽,放在掌心搓了搓,雪化了,籽还是硬的,却没了生气:“义兄生前总说,护民不是一时的热乎劲,得找个能长久种桑的地方,让流民有地种,有屋住,孩子能安稳长大。可这冀州……我这几日勘察,见流民住的桑枝屋漏雪,夜里得裹着冻硬的桑丝毯发抖,袁绍仓里却堆着陈粮,快坏了也不肯分半袋,郭图还说‘流民耐冻,饿几顿死不了’。”
“我也正愁这事。”刘备叹了口气,望向远处冀州城的方向,城墙上的“袁”字旗在寒风里飘得猎猎响,像块压在流民心上的黑石头,“昨天郭图来我帐里,说袁绍要把营外的流民迁去官渡前线当‘肉盾’,还说‘流民命贱,挡几箭不亏,省得浪费粮’。我跟他争,说‘流民也是人,也有爹娘孩子’,他倒笑我‘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还说我若再拦着,就禀明袁绍,说我通曹。”
两人正说着,风里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夹着哭腔,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过来,棉衣后背被烧了个大洞,露出里面发黄的芦花,跑起来芦花飘得满地都是。是从徐州来的王二,他娘瘫痪在床,全靠他抬着担架赶路,手里还攥着个烧焦的布包,布是晓月织的桑丝布,边角还留着“护苗结”的残痕——那是吕子戎去年在徐州分给他的湖桑种,他一直藏在怀里,说“等种出桑苗,给娘编个桑枝靠垫”。
“刘皇叔!吕壮士!”王二跑到近前,腿一软就跪在雪地里,布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烧焦的桑种,黑得像炭,他抓着吕子戎的衣角,哭得喘不上气,“袁公的兵……又来抢粮了!他们说‘流民藏粮是通曹’,把流民屋烧了大半,我娘的桑丝毯也被烧了!我藏在床底的桑苗种,全被烧了……那是我要种给娘看的,我说等开春就种,让娘看看桑苗长什么样……”
吕子戎和刘备跟着王二往营外的流民桑林跑,还没到地方,就见火光冲天——几间用三年生桑枝搭的流民屋正烧得旺,房梁上的桑丝布被火卷着往上飘,像一片片燃烧的云,落在雪地里,瞬间就灭了,只留下黑印。几个袁兵正把抢来的粮袋往马车上搬,粮袋是流民用桑丝绳捆的,绳被扯断,麦麸撒了一地,还有个兵卒举着火把,狞笑着要往最后一间没烧的屋扔,屋里还躲着陈婆婆和狗蛋——陈婆婆的腿受了寒,走不快,狗蛋抱着她的胳膊,手里攥着个小木剑,是他用徐州的湖桑枝削的,剑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护”字,说“要护阿婆”。
“住手!”刘备冲上去,一把抓住兵卒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腰间的桑木柄短剑差点出鞘,“这些屋是流民的家,粮是他们的命!你们怎么能烧、能抢?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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