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竖起耳朵,努力倾听着岸上的动静,但除了风声和水声,什么也听不到。各种可怕的想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老周和水生被伪军发现,爆发枪战,或者他们失手被擒……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远处镇子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犬吠声!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呵斥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出事了!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全身冰冷。她下意识地摸向藏在包袱里的那把小折叠刀,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如果……如果老周他们回不来,或者引来了敌人,她该怎么办?
等待判决的滋味,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煎熬。
就在她几乎要被恐惧吞噬的时候,芦苇丛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窸窣声!
“林姑娘!是我们!” 是老周压抑的声音!
林薇几乎虚脱,连忙压低声音回应:“在这里!”
两道黑影迅速钻过芦苇,跳上船来,正是老周和水生!两人都气喘吁吁,水生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大的布口袋,看形状像是装了些粮食。老周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潮红。
“快!开船!离开这里!”老周急促地说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水生二话不说,抓起船橹,用尽全身力气将船撑离河岸,快速摇动起来。乌篷船像一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河道中央,向着下游,向着远离白茅镇的方向疾驰。
直到驶出两三里地,确认后面没有追兵,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林薇这才有机会问道,声音依旧带着颤抖。
老周喘着粗气,低声道:“妈的,碰到伪军巡夜的了!差点被堵在院子里!还好水生机灵,从后面翻墙跑了。”他指了指水生怀里的口袋,“就弄到这点糙米和几个红薯,还被狗撵了半条街!”
虽然过程惊险,但总算弄到了一点救命的粮食。林薇看着那小小的布口袋,心中百感交集。这点食物,对于三个人来说,支撑到青石涧依然极其艰难,但至少,有了一线希望。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他们正准备找地方靠岸,生火做点吃的,远处天空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轰鸣声!
不是雷声!是飞机引擎的声音!
而且,不止一架!
“是鬼子飞机!快!靠岸!隐蔽!”老周脸色大变,厉声吼道。
水生拼命将船摇向岸边一片茂密的树林。几乎是同时,三架涂着猩红太阳标志的日军轰炸机,带着令人心悸的轰鸣,从他们头顶低空掠过,直扑白茅镇的方向!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镇子里传来!轰!轰!轰!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河面被激起层层波浪,原本平静的清晨瞬间被撕裂!
浓烟和火光从白茅镇升起,染红了黎明的天空。
林薇趴在船舱里,捂着耳朵,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透过篷布的缝隙,看着那片化为火海的小镇,浑身冰冷。
如果……如果他们昨晚冒险进了镇子,或者停留的时间再长一点……
她不敢再想下去。
日军的轰炸持续了不到十分钟,飞机便扬长而去。留下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三人,以及远处小镇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哭喊声。
老周和水生的脸色都极其难看。白茅镇完了。这意味着,他们不仅彻底失去了这个中转站,连附近区域可能都会因为这次轰炸而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
“不能再走水道了。”老周当机立断,“鬼子炸了这里,肯定会加强河面巡查。我们得上岸,走旱路,穿过前面那片山区,直接去青石涧!”
上岸,走旱路,穿越山区。这对于腿伤未愈、粮食短缺的林薇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她看着老周和水生坚毅而疲惫的脸,看着远处那片象征着毁灭的浓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她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却坚定:“好,我们走旱路。”
绝境,往往能逼出人最大的潜能。她必须走下去,哪怕用爬的。
水生将船彻底划到岸边,找了个极其隐蔽的河汊将船沉掉,抹去一切痕迹。老周则将那点珍贵的粮食分成三份,各自贴身藏好。
林薇在老周和水生的搀扶下,艰难地踏上了岸边的泥地。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艘承载了他们数日、此刻已沉入水底的乌篷船,然后转过身,目光投向前方那片连绵起伏、在晨雾中显得神秘而险峻的山峦。
新的,更加艰难的征途,开始了。
她的右腿每迈出一步,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更加坚韧。
求生的火焰,在绝境的寒风中,顽强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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