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文？！”炭行伙计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肥腻的脸瞬间扭曲，短促地嗤笑一声：“穷疯了吧？就你这卖相？白送都没人要！”他极其夸张地拍打着羊皮坎肩上并不存在的灰，仿佛沾了什么晦气：“五文！爱卖不卖！不卖滚！别杵这儿挡爷的财路！”
滚？
最后一点活命的炭火……竟……连泥都不如？！
“八……文……”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到凄厉的程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同归于尽的决绝！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冰冷死死钉在伙计骤然收缩的瞳孔上！
“疯婆子！”伙计被那眼神刺得一哆嗦，随即恼羞成怒，极其凶狠地……抬脚……朝着……那筐沉默的炭……狠——狠——地——踹——了——过——去——！！！
“哗啦——！！！”
破柳条筐……极其不堪地……猛——地——一——晃——！！！
几块……漆黑沉重的……硬炭……极其霸道地……滚——落——出——来——！！！
极其凶狠地……
砸在……冰冷肮脏的……青石板上！
发出……
一阵……沉闷……却无比清晰的……
“咚！咚！咚！”
声——！！！
如同……
砸碎了……
一地……
漆——黑——的……
尊——严——！！！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凝固在巨大的屈辱里。
深陷的眼窝里……
那片燃烧的怒火瞬间熄灭。
被那滚落的黑炭……
被那刺耳的哄笑……
强行淬炼成……
一种……
更加绝望……
却也……更加……冰冷的……
死寂。
她溃烂的、裹着焦黑破烂白棉布的右手……
极其缓慢地……
抬起。
枯槁的手指……
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
僵硬……
极其轻微地……
却又无比用力地……
朝着……冰冷肮脏的……青石板……
朝着……那几块……滚落的……漆——黑——炭——块——……
伸——去——……
“城东……”
一个极其低沉、带着巨大重量感的……声音！
如同……沉重的鼓点！
猝然……从……身后……冻硬的……人——流——边——缘……碾——压——过——来——！！！
震得脚下青石板……微微……一——颤——！！！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凝！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死寂瞬间被巨大的警惕刺穿！她枯槁的头颅极其僵硬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向声音来处——
沈明远！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几步外。依旧裹着那身洗得发白、沾满新泥的粗布短褂，裤腿挽着，赤脚踩在冰冷的雪泥里。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穿透尘嚣的探照灯……极其缓慢地……扫过……地上……那几块……滚落的漆黑炭块……扫过……筐里……沉默的玄铁……
最终……
极其沉重地……
极其清晰地……
落在了……李青禾枯槁如鬼、此刻正弯腰欲拾炭的……身影之上！
他枯槁的嘴唇……
极其艰难地……
翕动了一下。
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轮摩擦锈铁的声音……
极其清晰地……
砸在了……这片……冰冷的……喧嚣之上：
“……澡堂……”
声音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极其短暂地扫过李青禾脚边的炭筐。
“……缺……”
下颌极其轻微地、却带着巨大力量感地……向下一——点！
“……好——炭——！”
“城东澡堂缺好炭——！！！”
嘶哑的声音在冰冷的喧嚣里消散。
沈明远不再言语。
枯槁的身影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赤脚踩着冰冷的雪泥。
一步。
一步。
极其沉重地。
朝着镇集东头……
挪去。
只留下那片凝固的屈辱……
和那个如同被钉在“好炭”二字巨大漩涡中心……
灵魂正经历无声风暴的……
枯槁身影。
城东。
“玉清池”三个鎏金大字悬在朱漆门楼之上，在惨白的日头下反射着刺目的光。门楼内，蒸腾的白汽裹挟着澡豆的廉价香气和浓烈的人体汗味，如同温热的巨手，猛地攫住了踏入者的口鼻。李青禾枯槁的身影钉在后院角门油腻的青石门槛旁，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一层比白汽更厚的警惕。脚边，那两筐沉默的硬炭，在周遭堆满的柴薪和湿漉漉的脏布巾中，依旧显得格格不入。溃烂的右手腕抵着冰冷的炭筐，白棉布下的焦糊伤口被水汽一激，传来阵阵针扎似的锐痛。
引！
沈明远沉默的身影如同礁石，立在院中那片蒸腾的白汽边缘。浑浊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扫过……一个……穿着油腻绸褂、腆着肚子、正叉腰吆喝伙计搬柴的……胖——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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