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雨总带着股沁骨的凉,不是江南梅雨季那种黏腻的湿,而是像无数根细针,斜斜地扎下来,钻进衣领缝隙,顺着脊椎一路往下滑。张博涛坐在副驾上,看着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把挡风玻璃上的水痕扫成扇形,又迅速被新的雨幕覆盖。
琼姐的红色法拉利停在老旧居民楼的屋檐下,引擎还没熄,低沉的轰鸣裹在雨声里,像某种不甘的喘息。她从包里抽出个牛皮纸文件袋,指尖涂着酒红色的甲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润泽的光。"我公司最近在招总经理助理," 她的声音很缓,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薪水比你之前高,朝九晚五,你要是不嫌弃......"
文件袋的边缘有些磨手,张博涛捏着它,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 A4 纸的厚度,大概有三四页。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琼姐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十几年,早就练成一身硬功夫,她那家贸易公司在国内也是响当当的头牌。他进去做总经理助理,意味着不用再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不用计算信用卡的最低还款额,意味着能立刻从眼下的泥沼里拔出来,踩在一块还算坚实的地上。
可掌心的温度却在一点点变冷。三年前他从知名大学毕业,拿着金光闪闪的履历冲进投资圈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需要靠朋友接济的一天。
那些在酒会上和大佬们谈笑风生的夜晚,那些他做的行业研究分析报告,那些为了拿下一个项目在会议室据理力争的时刻,像电影片段在脑子里闪回。他心里那点可怜的骄傲,像根生了锈的钉子,牢牢钉在骨头上,拔不掉,一动就钻心地疼。
"琼姐,谢谢你。" 他把文件袋递回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但我还是想自己找找看,我喜欢投资,想在这个领域再试试。"
琼姐的长睫毛颤了颤,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理解,或许还有点无奈。她没再劝,只是接过文件袋塞进包里,拉链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好的,你想通了随时找我。"
推开车门的瞬间,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凉得人一个激灵。张博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着红色法拉利的尾灯像两颗流星,很快汇入远处的车流,引擎声越来越淡,最后被雨声吞没。他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看着湿漉漉的路面倒映着路灯昏黄的光,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丢在十字路口的孩子,手里攥着张早就过期的地图,每条路都通往陌生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张博涛把自己关在租来的一居室里。朝南的窗户被雨水糊得灰蒙蒙的,白天也得开着灯。书桌上堆着一摞行业报告,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得刺眼,他像个考古学家,一点点扒开自己三年的工作经历。那些曾经被他视为 "常规操作" 的项目,如今都得掰开揉碎了写进简历 —— 参与某新能源基金的投资工作,要写成 "主导完成三家被投企业的战略梳理,推动业务协同增长 30%";负责过的几次行业调研,变成了 "牵头搭建 XX 领域数据库,为投资决策提供关键支撑"。
他甚至把前同事约到楼下的咖啡馆,点了杯最便宜的美式,看着对方拿着红笔在简历上圈圈画画。"你这写得太实了," 前同事叹口气,"现在求职,得学会包装,但又不能太假,这个度得把握好。" 咖啡馆的玻璃窗上凝着水汽,外面的雨还在下,张博涛看着自己在玻璃上模糊的倒影,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投简历的日子像一场漫长的祷告。他把招聘网站设成浏览器首页,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刷新。每个招聘信息都要逐字逐句读三遍,对着任职要求一条条打勾,确保自己的条件没有一条不符。发送按钮点下去的瞬间,心里总会升起一点微弱的火苗,像风雨里的烛火,明明知道可能下一秒就会熄灭,还是忍不住期待它能烧得旺一点。
第一个星期,他每天都把手机放在手边,音量调到最大。厨房的抽油烟机不敢开,怕错过电话;洗澡时都要把手机带进浴室,放在离喷头最远的架子上。手机每震一下,他的心就跟着跳一下,结果多半是 "您已获得 XX 平台的贷款额度" 或是 "新店开业,全场五折"。到了周五晚上,邮箱里除了几封订阅号推送,干干净净,连垃圾邮件都透着股敷衍的冷淡。
第二周的周三下午,手机终于跳出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张博涛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差点把桌上的水杯碰倒。"是张博涛先生吗?我们是 XX 资本,看到您投递的投资经理岗位......" 他屏住呼吸听着,对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却像天籁一样好听。
面试地点在望京的一个联合办公区。张博涛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站在楼下的玻璃门旁,对着反光整理了三次领带。衬衫是前一晚熨过的,熨烫板的痕迹还留在胸前,他摸了摸,试图把那道褶皱抚平。联合办公区里很吵,到处是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年轻人的交谈声,空气里飘着浓郁的咖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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