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兰战场上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混合的刺鼻气味。佩恩伯爵站在临时搭起的营帐前,手中那份沉重的羊皮纸清单仿佛有着千钧之重。
夕阳的余晖洒在纸上,每一个名字都像是用鲜血书写而成。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亚伦·派拉蒙”这个名字,眼前浮现出陛下最后一次举剑高呼的模样。那位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君主,如今连同风临整个宫廷都已成为历史。德隆那个总是站在角落里不苟言语的苍白男人,竟是整个风帝国宫廷唯一的幸存者。
清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从顾问玛尔温到宫廷总管利奥波特,从后勤伯爵米尔基斯到风神教廷总主教奥斯伯特。南境大主教坎帕休斯、大骑士奎桑提那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南境派拉蒙金狮卫温布雷德那标志性的金色狮面鬃头盔……都已破碎。
佩恩的嘴唇微微颤动,无声地念着每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的目光在“教廷军团长麦克雷格”上停留许久。那个永远挺直脊背带着信仰冲锋的军人,最后一次见面时还拍着他的肩膀说:“打完这一仗,去我南境听听黑泽领特有的歌剧。”
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
南境的黑泽军团,阵亡一万三千多人。佩恩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那些年轻的士兵在暴雨中列队行进。精锐重步战团全体阵亡,总长官泰兰德——那个发誓要用生命守护阵线的骑士,果然兑现了他的诺言。
火器新军的普德劳斯,曾经兴致勃勃地向众人展示新式火铳的骑士;男爵盖瑞率领的重骑兵发起的最后一次决死冲锋,铁流撞上怪异的甲壳,碎裂的不仅是长枪,还有整个骑士团的传承;莺格族轻骑兵队长格瑞,才刚刚二十岁,他灵动的战术曾屡建奇功,这一次却没能带回他的小伙子们……
还有白袍长枪索格林。佩恩记得最后一次看见他时,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敌阵中如同闪电般穿梭,银枪划过之处,必有一个云姆星怪物倒下。如今,那道闪电永远地熄灭了。
来自扎哈木王朝的库勒台吉,那个异邦的勇士,带着他的部队战斗到了最后一人。冰原神殿的高加尔团长,现在是整个神殿唯一的幸存者。
佩恩的手指终于滑到清单的末尾。
“马克西德,蒙拉恩斯克,普德罗尔,肯特......这些名字代表着勇气与忠诚”
他口中喃喃默念这些名字,太多,太多的名字……那些仅以小字标注的、来不及记录全部事迹的小贵族和高阶武者,他们的脸庞同样在佩恩心中清晰无比。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并肩,此刻都化为利刃,切割着他的心脏。
佩恩抬起头,望向正在清理战场的人们。尸体堆积如山,有士兵正在小心翼翼地搬运,试图分辨出每一个人的身份。
“伯爵大人,”巴德轻声问道,“这份名单……”
佩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让他喉咙发紧。
“带回领地,如果没有尸体,就拿他们的生前之物,这份清单上的名字必须刻在石碑上。”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每一个名字,都要刻上去,无论是国王还是士兵,是主教还是铁匠……他们要永远被记住,被传颂。要让后来者知道,纳源大陆的自由,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用最好的花岗岩,立在扎木兰山顶,让后人永远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些名字。”
他缓缓卷起羊皮纸,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惨胜的代价,是文明的根基已被动摇。风帝国,名存实亡。但在这份浸透鲜血的名单前,佩恩伯爵知道,只要还有一个记得这些名字的人活着,纳源大陆的人类,就还未被彻底征服。
一切终于整理完毕。在扎木兰染血的山坡上,三百五十六名幸存者为阵亡的同袍立起石碑。没有喧哗,只有压抑的抽泣在风中碎裂。当最后一声悼词消散,铁一般的沉默笼罩了所有人。
次日破晓,部队开拔返回风临平原。
佩恩伯爵翻身骑上麋鹿之王乌角。这头巨兽昂首向天,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悲鸣,仿佛在呼唤那一百三十多头再也无法归家的麋鹿同胞。佩恩能清晰感受到座下伙伴的颤抖,他轻轻抚摸着乌角额前那道白纹,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慰藉。一声长叹逸出唇间——来时近两万联军旌旗蔽日,归时只剩三百余人形销骨立。荒漠的风卷起染血的战旗,像是在为这场惨胜奏响哀歌。
整整一个月,队伍沉默地穿越荒漠、走出密林。当斯贝城熟悉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城头守望的卫兵发出了惊呼。
城门缓缓开启,民众自发聚拢而来。最初是震惊于这支“军队”的凋零——每个人都像从地狱爬回,铠甲破碎,眼神空洞。当先入城的德隆用沙哑的嗓音宣布“我们赢了”时,凝固的空气骤然炸开欢呼。
但喜悦转瞬即逝。 越来越多的人挤到军阵旁,焦急地在幸存者中寻找熟悉的面孔。欢呼渐息,窃窃私语化作不安的骚动——不用追问,看看这稀少的归来者,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胜利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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