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王十五年的深秋,洛邑王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连日的阴雨将宫殿的朱漆廊柱洗得发暗,庭院里的梧桐树叶早已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太医令岐伯第三次为天子诊脉后,眉头紧锁得几乎能夹死苍蝇。他收回搭在庄王腕上的手指,转身对侍立一旁的太子姬胡齐深深一揖,宽大的衣袖在冰冷的地砖上扫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殿下,王上脉象紊乱如麻,五脏之气衰竭如枯井,恐怕……”岐伯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般砸在姬胡齐心头。老医官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医者面对不治之症时特有的无奈与哀伤。
姬胡齐年仅二十有三,面容清俊如雕琢过的白玉,此刻却因连日的忧思而显得憔悴不堪。他紧了紧腰间玉带,那是一条用和田美玉镶嵌的腰带,象征着储君的身份。年轻的太子强自镇定道:“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若需千年人参,便派人去燕山;若要南海珍珠,便遣使赴楚地。”
殿内青铜烛台上的火光忽明忽暗,将庄王苍白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枯槁。这位在位十五年的周天子,此刻躺在锦缎衾被中,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四名太医在龙榻前忙碌,煎药的陶罐在炭火上咕嘟作响,苦涩的药香弥漫整个寝宫。窗外秋风呜咽,卷起几片残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在叩击着死亡的序曲。
“父王……”姬胡齐跪在榻前,双手握住庄王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曾经执掌天下权柄的手,如今冰凉得令人心惊,青紫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如同干涸的河床。
庄王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眼白已经泛黄,目光在太子脸上停留片刻,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姬胡齐连忙俯身,将耳朵贴近父亲的嘴边,听到父亲气若游丝的声音:“召……召太师、太保、太傅……及六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垂死之人特有的嘶哑。
太子直起身子,转向侍立在侧的宫正:“速传王命,召三公六卿即刻入宫觐见。”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宫正躬身领命,疾步退出殿外,腰间佩玉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半个时辰,周王朝的核心重臣们齐聚寝宫。太师虢公忌父走在最前,这位三朝元老须发皆白,步伐却依旧稳健如松。他身着玄色朝服,腰间玉组铿锵,每走一步都仿佛丈量着周室的礼法尺度。他身后跟着太保祭公和太傅周公显,再后是司徒毛伯、司马樊仲、司空原伯等六卿大臣。众人面色凝重如铁,衣冠整齐如仪,显然都明白此次深夜召见非同寻常。
“臣等叩见王上。”以虢公为首,众臣在龙榻前三步外齐刷刷跪倒,额头触地,行大礼。
庄王在侍从搀扶下勉强靠坐在龙榻上,背后垫着厚厚的丝绒软枕。他枯瘦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憔悴,目光却依然锐利,缓缓扫过跪伏在地的群臣。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寡人天命将至,如残烛将尽。太子胡齐仁孝聪慧,可继大统。”
太师虢公率先叩首,额头在地砖上重重一磕:“臣等谨遵王命,誓死辅佐新君。”其余大臣也随之叩首,异口同声道:“谨遵王命。”
庄王微微颔首,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他艰难地抬起手,对姬胡齐道:“取……取传国玉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侍从捧来一个紫檀木匣,匣上雕刻着精美的蟠龙纹,龙眼镶嵌着两颗碧绿的翡翠,在烛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姬胡齐亲手打开木匣,取出那方用和氏璧雕琢而成的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玉玺通体莹白如雪,唯有底部沾染着历代周王使用的朱砂印泥,红白相间,象征着天命与血统的传承。
庄王颤抖着手指向玉玺,又指向姬胡齐,完成了象征权力交接的最重要仪式。就在玉玺交接的瞬间,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守卫宫门的虎贲军士高声喝止:“何人擅闯禁宫?速速退下!”
“滚开!本公子要见父王!”一个愤怒的声音穿透殿门传来。
殿内众人面色骤变。只见一个身着绛色朝服的身影不顾阻拦闯入殿中,正是庄王的庶长子姬伯服。他面容与姬胡齐有七分相似,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戾气,此刻因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他的朝服下摆沾满泥水,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父王!”姬伯服扑倒在龙榻前,声音中带着刻意的哀戚,“儿臣听闻父王病重,特从封邑连夜赶来侍疾!”说话间,他的目光却不断瞟向姬胡齐手中的玉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如弓弦。十年前庄王曾有意立伯服为太子,因群臣反对而作罢。此刻他突然出现,用意不言自明。几位大臣不自觉地移动位置,隐隐将太子护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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