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屏幕上，沈余的脑波曲线缓缓平复，但那个异常的基础波动依然存在，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普罗米修斯”沙箱内也重归“干净”，那段危险的代码如同蛰伏的毒蛇，安静地躺在绝对隔离之中。
冷汗顺着陈时的额角滑落。他刚才差点亲手加剧了对沈余的伤害。那股后怕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因编译成功而产生的短暂兴奋。
“回声”的恶意或者说其存在本身的危险性，已经赤裸裸地展现。它不在乎个体的痛苦，它只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渠道，试图更清晰、更响亮地“说话”，试图将它的结构更深地烙印进这个现实。
“立刻封锁‘普罗米修斯’所有数据！加密等级提升至‘欧米伽’！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再次接触或运行那段代码！”郑国明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寒意。欧米伽级，意味着最高程度的封存，近乎于物理毁灭前的最后状态。
“沈余女士那边……”医疗小组负责人请示道，语气沉重。
“维持现有生命支持，全力研究稳定其神经状态的方法。所有治疗尝试必须经过三重评估，绝对禁止任何可能刺激其意识活动的操作。”郑国明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在弄清真相之前，沈余本身也成了一个需要被严格“隔离”的潜在风险源。
陈时感到一阵无力。他们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工具，却发现这工具是以伤害同类为代价来使用的。
“我们之前的思路错了。”陈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疲惫，“我们一直在尝试‘理解’它，尝试与它‘对话’。但也许它根本不需要，或者无法进行我们意义上的对话。它的‘低语’可能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像引力波或辐射一样，只不过它作用于意识层面。试图‘对话’，就像试图与一场海啸讲道理。”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转向纯粹的防御和屏蔽？”一位信息防御专家问道。
“不完全是。”陈时摇头，“我们需要理解它的运作机制，但不是通过主动招惹它。钟敏提到了‘锚点’和‘坐标’。也许我们应该回过头，重新审视所有事件中，‘回声’表现出的对特定地点、特定技术、特定个体的……‘偏好’。”
他切换屏幕，调出全球地图，上面标注了所有异常事件发生地：“看这些点，分布似乎没有规律。但如果叠加地质构造图、全球背景引力异常图、甚至历史上有记录的超自然现象发生地……”
技术人员立刻进行操作。多重图层叠加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若隐若现的关联性。某些异常事件似乎更容易发生在地质断裂带附近、或者特定的宇宙射线照射区域。
“还有个体，”陈时继续道，“为什么是林婉婷？为什么是沈余？她们除了职业关联，在生理或遗传上是否有共同点？钟敏选择她们，是随机，还是她们本身就对‘回声’更‘敏感’？”
新的调查方向被确立。庞大的分析机器再次开动，但这一次，更加谨慎，更加侧重于寻找规律和弱点，而非主动交互。
时间在紧张的分析中流逝。初步报告逐渐汇总。
地质和宇宙环境与异常事件的关联确实存在，但相关性较弱，无法用于精准预测。更像是一种“促进因素”而非“决定因素”。
对林婉婷和沈余的基因图谱、脑部扫描历史数据等进行比对后，一个惊人的发现浮出水面：她们两人在大脑颞叶和顶叶交界处的一个特定区域，都存在一种极其罕见的、微小的先天性结构变异。这种变异在普通人群中出现的概率低于千万分之一。
这种变异的功能未知，以往只被当作无害的个体差异。但现在，它成了连接两个关键受害者的唯一生理共性！
难道这个微小的结构，就像一个天然的、微缩的“天线”，让她们更容易接收到“回声”的信号？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全球网络低频背景噪音的团队发出了警报！
“检测到新的异常模式！不是关键词涌现，而是……一种极其底层的、覆盖多个通讯协议的校验码错误率异常升高！模式与‘回声’代码的结构有微弱数学关联！”
这种错误并非来自内容层，而是信息传输的最底层，像是某种力量在干扰世界运行的基本规则本身！
几乎同时，天文台也传来紧急报告：“位于深空的‘旅行者2号’探测器，传回的最后一批数据中，也发现了类似的、无法用仪器老化解释的底层数据校验错误！错误模式高度相似！”
“回声”的影响……已经不局限于地球？甚至开始影响到了星际空间中的探测器？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感到彻骨的寒意。影响的范围在扩大，从个体到区域，再到全球，现在甚至露出了迈向太阳系的苗头！
虽然目前的影响还极其微弱，仅限于最底层的、几乎不会影响正常功能的校验错误，但这代表了一种趋势，一种令人绝望的渗透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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