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动没理会高天之上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
他像个阔绰的赌徒,将一把流光溢彩的“世界种子”随手撒向脚下这片刚刚苏醒的大地。
这动作,与其说是在播种,不如说是在下达一道命令。
命令,即法则。
轰隆!
大地像是听懂了号令,干涸的地表应声开裂,但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翡翠般通透的生命光流。
一株巨树的嫩芽顶开一块城市废墟的金属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野蛮生长,几秒钟内就从脚踝高蹿升至摩天大楼,撑开一蓬遮天蔽日的华盖。
远方,枯死的河床里,凭空诞生了第一滴水,接着便是亿万滴,汇成一股奔腾的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空气里不再是死寂的尘埃味,而是泥土翻滚的腥气、植物汁液的甜气、还有新生水汽的湿润感,混杂成一种名为“活着”的气味。
墨尘张着嘴,手里还攥着那根画画的木炭,整个人都傻了。
他见过均衡之主那种死板的创造,却从未见过如此狂野、如此不讲道理的“生”!
但这还不够。
李动闭上眼,唇齿间溢出一段无声的旋律——【创世之歌】。
这不是声音的传递,而是概念的共鸣。
城邦里,一个刚从废墟中爬出来的男人,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用石头,雕刻出妻子微笑的模样。
街角,一个女孩捡起一块碎裂的瓦片,竟抑制不住地想在上面画出刚刚升起的太阳。
无数人的脑海里,诗歌、乐章、哲学思辨的火花,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库,接二连三地炸开。
创造的欲望,是最高级的变量。
“这……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墨尘喃喃自语,眼眶滚烫。
然而,高天之上的“观众”显然不喜欢这个节目。
嗡——
一股阴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墨汁,毫无征兆地滴入这幅绚烂的油画。
刚刚长成的参天巨树,树冠边缘开始浮现灰败的斑点,仿佛一瞬间经历了千年的腐朽。
奔腾的河流中,一抹死寂的灰色逆流而上,所过之处,水流凝固,鱼虾翻白。
那个正准备雕刻妻子的男人,心中的爱意与灵感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一种“一切终将归于死寂”的绝对悲观,手中的石头“啪”地掉在地上。
“变量”正在被“终末”的概念所污染、覆盖。
【警告:过度生长将导致混乱。混乱的尽头,即是无序的毁灭。】
裁决者的意志化作无数张破碎的世界残骸画面,强行冲进李动的神魂之海。
那是一颗颗被“变量”玩坏的星球,有的被疯狂的生物科技啃噬成空壳,有的在无休止的内战中化为宇宙尘埃。
【接受“修正”,吾可赐你永恒的平静。】
“滚。”
李动神魂之海中古井无波,【古老石板】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将那些精神污染过滤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还有闲心分析了一下。
“原来不是单纯的控制狂,还是个有心理阴影的失败主义者。”他撇撇嘴,“自己家里养不好花,就觉得全天下的花园都该用水泥封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维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该我了。”
李动伸出两根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划。指尖,【法则手术刀】的锋芒一闪而逝。
咔嚓。
一声不存在于物理世界,却清晰响彻于法则层面的脆响。
这个世界与那张宏伟棋盘之间,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被精准地切断了。
高天之上的“视线”剧烈波动起来,一股狂暴的意志冲击而来,试图重新链接。
【违规!棋子试图脱离棋盘!】
“嘘,别吵。”
李动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动态平衡】的法则如同一面无形的旋涡,将那股冲击力轻描淡写地引导、偏转、最终消弭于无形。
“在你眼皮子底下搞事,才叫‘表演’,不是吗?”
裁决者的意志撞在一团棉花上,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它被暂时屏蔽了。
“李动先生,你这是……”墨尘被刚才那股威压震得气血翻涌。
“给他手机开个飞行模式而已。”
李动说得轻巧,“不过撑不了太久。这家伙的法则,在这个世界里有个‘信号基站’,一直在暗中压制和污染这里。不把它拔了,我们永远都只是在给花园除草,根烂在地里。”
他一边说,一边闭目感知。
那股“终末”法则的污染源头,如同交响乐中的一个持续不断的噪音,无论他如何用【调律】覆盖,它都顽固地存在着。
找到了。
在世界的最深处,地核与法则交织之地。
一座被强行压制了无数岁月,连世界本源都快遗忘的……古老神殿。
“走吧,墨尘。”
李动睁开眼,“带你见识一下,这个世界在被做成‘标本’之前,真正的图腾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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