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进一片落叶,落在竹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篆字上。邵明珠吹去落叶的动作很轻,却让司马邺想起他挥刀斩断段文鸳弓弦时的果决。
"看这里。"邵明珠蘸茶在案上画了三个圈,"王浚如虎,踞幽州而食河北;拓跋猗卢似狼,逐水草而窥中原;慕容廆若鹰,栖辽东而俯视天下。"茶渍在檀木上洇开,像极了军报上的血渍。
司马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方才屏息太久。邵明珠叹息着拍抚他的背脊,手法娴熟得像在照顾幼弟。这个认知让少年天子浑身僵硬。
"使功不如使过。"邵明珠忽然道,取帕子拭去司马邺额角冷汗,"王浚去年私铸五铢钱,拓跋猗卢今春擅杀朝廷使者,慕容廆上月截留辽东赋税..."他轻笑一声,"有把柄的刀,才最安全。"
阳光移过窗棂,在邵明珠脸上投下格状阴影。当他展开《平准书》讲解盐铁专营时,司马邺注意到他中指有长期执笔留下的茧——这个发现比任何威慑都可怕,原来那些制衡各方势力的政令,都是此人彻夜伏案的成果。
"陛下看这段。"邵明珠指向"物盛而衰,时极而转",声音忽然柔和,"没有不亡的王朝,但..."他忽然将司马邺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若有明君在位,总能续命百年。"
侍从送来蜜饯时,邵明珠正在讲解石勒与王弥的矛盾。他捏起一枚金丝枣塞进司马邺手心:"就像这蜜饯,石勒表面裹着糖霜,内里却藏着尖核。"枣核被他剔出时带着丝缕果肉,"刘聪现在做的,就是不断往他们之间塞这样的枣核。"
暮鼓响起时,邵明珠卷起竹简的动作忽然一顿:"臣终将归政于陛下。"这句话轻得像柳絮,却让司马邺瞪圆了眼睛——他第一次在这位权臣眼中看到疲惫,"但现在..."邵明珠按在他肩上的手温暖干燥,"请陛下先学会在冰面上行走。"
当最后一道余晖掠过《货殖列传》上"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字句时,司马邺发现自己记住了邵明珠袖口熏的沉水香的味道。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原来恐惧深入骨髓时,连敌人的气息都会刻进记忆。
"明日讲《匈奴列传》。"邵明珠起身轻轻拍了拍司马邺的肩膀,指尖掠过少年单薄的身躯时顿了顿,"陛下要记住,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烛火摇曳中,司马邺发现竹简边缘有新添的批注——那是邵明珠清峻的楷书:"武帝伐匈奴而虚耗文景之积,故用兵贵在..."后面被墨迹涂去,但透过光,隐约可见"时机"二字。
"今日的课就到这里。"邵明珠合上竹简,起身准备离开。
司马邺立刻站起来:"老师慢走。"
邵明珠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陛下最近睡得可好?"
"还好。"司马邺低头看着案几。
"我昨夜路过勤政殿,看到灯还亮着。"邵明珠走近几步,"陛下不必如此用功。"
司马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学生...学生只是睡不着。"
邵明珠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司马邺肩上:"天凉了。"
"多谢老师。"司马邺身体僵了僵,但没有躲开。
"陛下还在想神武门的事?"
司马邺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学生不敢。"
"看着我。"邵明珠声音沉了几分,"陛下可知我为何要那么做?"
司马邺慢慢抬起头,对上邵明珠的眼睛:"因为...因为学生做错了。"
"错在哪?"
"不该听信段匹磾的话,不该...不该急着收权。"
邵明珠摇头:"陛下错在不该在羽翼未丰时就掀桌子。"他按住司马邺的肩膀,"您才十三岁,急什么?"
司马邺抿了抿嘴唇:"可是..."
"没有可是。"邵明珠打断他,"王浚掌控幽州军权,拓跋猗卢虎视眈眈,慕容廆也不是省油的灯。连臣都不敢掉以轻心,陛下以为靠段氏兄弟就能成事?"
"学生...学生知错了。"
邵明珠松开手,语气缓和下来:"我不是要当权臣。"
司马邺疑惑地看着他。
"陛下可知道我最佩服汉朝哪位大臣?"
"霍光?"
"不,是金日磾。"邵明珠笑了笑,"一个匈奴人,却能忠心辅佐幼主,最后还政于君。"
司马邺眼睛微微睁大:"老师的意思是..."
"等陛下成年,我自会归政。"邵明珠直视司马邺的眼睛,"但现在,您需要学习,需要等待时机。"
"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陛下能回答我三个问题。"邵明珠竖起手指,"第一,如何制衡王浚与鲜卑各部?第二,匈奴汉国内部矛盾何在?第三,江南士族为何至今观望,甚至还生出了划江而治的想法?"
司马邺认真思索着:"学生...学生还需要多读书。"
"正是。"邵明珠点头,"所以我说,陛下还年轻,不必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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