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日，京城是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来福就背着包出了镇国公府，它与赖头和花脸等约好，要去城外坟地看望死去的伙伴们。
顺着南墙的地道出城，很快就到了猫儿们的埋身之地。一路上，几只猫儿本还有些沉默，可等看到被雪覆盖的一片坟头时，心情竟莫名好转起来。
阳光洒下，雪光刺眼，微微有些起伏的雪地下面，它们最好的伙伴正在安眠。即使此刻阴阳两隔，也是老友们久违的相见，自该高兴才是。
“嘿！伙计们，我们来看你们来了！都醒醒！”花脸大喊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在每一个小雪包前转了一圈儿。
赖头跟在它身后，细心的将一个个坟包上的雪推开，一边清理一边碎碎念道：“黑子、三花，近来可好？”
“二蛋、虎头、一条，你们铁三角又凑齐了。这回可别只顾着找母猫，闲时也该干点正事儿，若不能占个街、管个道，赖爷就将你们三个刨出来，分开重埋！”
“云豹兄啊，你只管放心，你的埋身之地，我们都有保密，那些母猫是不会来找你麻烦的。可要我说，情多是债，咱还是悠着点的好……”
烧饼躺在一个略大些的坟边，语气伤感问道：“胖球儿，你找到减肥的好办法没？若你有了多吃不胖的秘诀，可定要托梦给我。”
乌云将一只飞鼠埋在毛豆坟边，拍了拍道：“这玩意儿冬天可不好找，你省着点玩儿，等春天时，我再给你多带两只来。”
来福一边听着它们的絮叨，一边将背包解下，把里面的鱼干放在伙伴们的坟边。
等来到几个母猫坟前时，它将几朵小小的梅花从包内扒拉出来，摆弄着有些压变形的花瓣，轻轻道：“不知你们喜欢什么，林子里冬日无别色，若看雪累了，就赏赏红梅吧，也算是个意趣儿。”
“麻医……”
来福用爪子轻轻扫了扫麻黄坟上的碎雪，好半天才声音低沉道：“我回来了，本该早就来看你，可我、我不敢来……我不知在怕什么。”
它静静看着眼前的土堆，虚无的眼神好似望见了麻黄担忧的双眼。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来福低声说着，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着头，静等长辈的责备批评。
可半晌，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训斥，没有责备，更没有那句熟悉而亲昵的：“你也老大不小了……”
只有一阵轻风卷起的雪花飘落在它的头上，轻柔而静谧。
来福强忍内心翻涌的心绪，低头蹭了蹭冰冷的土包，撒娇般嘟哝道：“麻医，我好想你啊~”
年轻的孩子啊，总将长辈的叮嘱关心视作无用的啰嗦。既是嘴上敷衍的应承着，心里也一直在默默反驳。”
直到有一日，再听不见熟悉的声音，再看不到熟悉的身影，那颗不耐烦的心，才开始想倾听。
来福趴在麻黄坟前许久许久，恍然想起初见它时，它站在杂乱的巷子里，刚刚医治完一只猫儿。转身看到自己，表情随意问道：“哪疼？”
“哪也不疼，听说这有一位猫医，过来看看。”
“看过了？”
“看过了。”
“走吧。”
那时的它，那样高傲，不肯多说一字。
它，原本就不是啰嗦的性子呐！是对自己的牵挂和担忧让它变了性子。
好半晌，来福站直身子挺起胸膛，神情逐渐恢复了往日沉稳坚定的模样。
“我很好。麻医，无须担心。来福早就长大了。”
离开麻黄的埋身地，来福走到一棵树下，抬头望着光秃的树枝，喃喃道：“你曾说，死后要埋在这树下，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断尾啊，这树下，怎不见你呢？”
它爬到树的最高处，朝着南方望去，只见天地广阔，道路蜿蜒。那边际之南，是望不过去的白雪群山。
*
回城的路上，二虎走到来福的身边，小声道：“福爷，上次你让我查的人，已经查到了，他是宣宁伯府的二公子，名叫林康。”
“宣宁伯府？”
来福脑子里快速过了遍京城的《世家谱录》，问道：“宣宁伯共有四子，他是哪一房的？”
“他是宣宁伯世子的嫡次子，上面还有一个嫡姐和一个兄长。”
来福了然点头，宣宁伯世子它是见过的，没想到，那个看着有些精明世故的世子，竟有一个心思单纯的儿子。
二虎见它没了言语，问道：“福爷，还需要继续盯着他吗？”
来福摇头道：“不必，你忙你的。剩下事我交给玄影就行，它对城北一带更熟悉。”
听到自己的名字，玄影紧走几步上前，问道：“福爷何事？”
“玉春街那带你比较熟悉，派几个手下帮我盯下畅春阁的动静……”
来福大致说了下那天的事儿，玄影立刻门清儿的道：“福爷放心，这事简单的很。现下是年关，依照往年惯例，那些人会收手一段时间。等过了正月十五，这行当才会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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