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苏慕卿借口要散步消食,邀请八皇子同行。
她把芸娘交给岚儿,其余人也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待着别院中。
辛管家自是一步也不离开芸娘左右,平和的外表下,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不自然。
苏慕卿和八皇子缓步沿着山泉逆流而上,行至泉眼处,苏慕卿停下了脚步。
她蹲下身子,俯身捧了一捧山泉水,径直送进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句感叹:“好甜。”
“你若是喜欢,我便每日叫人来打,给你送到屋里去。”
“其实...我约你出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尽早跟你说。”
八皇子早就看出苏慕卿的反常。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单独约自己出来,特别是还有旁人在场的时候,一定是有特别的事情要说。
他小心搀扶起苏慕卿:“卿儿,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便是。”
苏慕卿望向八皇子,她的眼睛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亦如天上的明星,看得八皇子微微晃神。
她见八皇子如此关切的眼神,不免有些犹豫。
兹事体大,说不定会招来危险。那样的话,岂不是把八皇子推进了坑里。
可是,总得有人出面查清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苏慕卿打心底不希望这个人是八皇子,可眼下已经没有别的人选了。
最终,她决定把那个秘密告诉八皇子。
她一字一句地道:“柴皇后娘家柴氏,四处绑了待产的孕妇十余位,现关押在柴府后院。”
八皇子睁大了双眼,那清亮的明眸中满是惊讶,慢慢地转为恐惧。
好半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头脑里面浮现出很多画面,心中也想了无数个可能的理由。
难道柴皇后假孕,企图用那些待产孕妇腹中的孩子偷梁换柱?
但...这怎么可能?
这个罪名实在太大。八皇子只是闪过这个念头,都浑身不禁微微颤抖。
此事非同小可,不日皇后生下嫡皇子,极可能被册立为大虞国的太子。此事若稍有差池,便是动摇国之根本。
细细想来,这件事胜算也高,因为普通人连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一旦成功,便是板上钉钉,几乎没有人会怀疑皇后假孕产子,更不敢质疑太子的身份。
八皇子压低了声音问:“卿儿,你刚刚所说的可是确实消息?”
苏慕卿不敢马虎,只好如实回答:“这些都是芸...云萝告诉我的。她们村子里就有三名孕妇被掳走。”
“那为什么她们不去报官呢?若是柴家真关有十几名孕妇,为何官府没有接到一例孕妇失踪的案子呢?”
苏慕卿心头一紧,当然是因为柴家提前打听好了,专挑那些不敢去报官的人家下手。可是她不能毫无顾忌,直接把芸娘的秘密告诉八皇子,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要不,派人去柴家后院探一探,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嗯”,八皇子沉吟了一声,“是得速速去查看,但不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只有一点提醒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切不可置自己的生命安危于不顾。知道吗?”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至于具体该怎么做,我还得认真仔细地想一想。
但是我希望你也答应我,在这期间,就老老实实待在山上。
我担心你出去会有危险。行不行?”
“嗯。”苏慕卿点点头,这个时候她不能再给八皇子添乱了。
八皇子继续道:“那个云萝,她到底是什么来路你清楚吗?世道险恶,你又心地善良,我担心你被坏人蒙骗。”
苏慕卿认真回想了一遍,与芸娘的认识经过,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我自己会小心留意的。”
八皇子还是不放心,思来想去,从袖中拿出一把巴掌大小的短刃刀,放到苏慕卿手心里。
“这个你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苏慕卿接过这柄小小的短刃刀,有如接过千金般的重量。八皇子情深义重,他无处不在的关怀,连刀鞘上都不忘贴心地缠好一层柔滑的粉色丝绸。
两人就此结束了短暂的谈话,苏慕卿回了房间,八皇子自是匆匆下山。
苏慕卿刚回到房中,芸娘和岚儿已经在桌边聊开了。
她们摆了几盘小点心,备了一壶果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苏慕卿合上门,笑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岚儿抢着说:“嘿嘿,我们在猜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王爷,做这王府中的王妃。”
“臭丫头,嘴里吐不出象牙。”苏慕卿嘴上责怪,其实心中也微微荡起了一层涟漪。
或许等这件事结束后,八皇子踏实做他的闲散王爷,自己隐居在这鳌山别院,不问世事。做他“有实无名”的王妃,这样隐于市的生活,应该也挺好的,只要能待在他身边。
苏慕卿问芸娘:“你呢?有心仪之人了吗?”
这句话像是问到了芸娘心坎里,她鼻子一酸,不知不觉眼眶湿润了。
自从身负血债那天起,爹爹白方一心只想要找出凶手,为白家报仇雪恨,甚至有些走火入魔。
还是孩童的芸娘被逼着没日没夜的练武,整整十年,不曾间断一日。
从来没有人曾问过她是否觉得累、觉得辛苦,更没有人会问她对未来的婚配有什么想法,中意什么样的男子,爱吃什么甜食果品...
这些对于身负大仇的芸娘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美梦。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女子的事实,只觉得自己是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自己存在于世间唯一的目的便是复仇。
拿回鳌山密室里藏着的白家财富,传闻中可供大虞五年开销的金塔,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今晚,曾大伙儿入睡后,她就要去寻密室所在。
现在,面对苏慕卿的问题,她只是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没有。”
苏慕卿当然不知道芸娘心底的秘密,只以为她是因为脸上的疤痕,产生了焦虑和自卑,所以才不愿谈及这些女孩子的话题。
她吩咐岚儿道:“去把药箱拿过来。”
岚儿心想,不会吧,小姐连芸娘脸上这么深的疤痕都能治好?这恐怕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行吧!
“愣着干嘛,赶紧的呀!”苏慕卿催促岚儿,继而又轻轻拍了拍芸娘的手,“放心,你脸上的疤痕,我一定帮你祛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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