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妖缩进鹿羲梧的袖中，果然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走到殿外，黑云依旧重重叠叠。雨珠似乎有些泛黑，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砸落地面。
记妖望了一会，忍不住小声嘀咕：“好怪的雨，怎么带一股邪气……”
“你说什么？”鹿羲梧冷不丁出声。
记妖被吓得抖了三抖，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哎呀主人你干嘛，你吓死我啦。这样说话不方便，主人抬手。”
鹿羲梧抬手。
雪白的手腕上陡然冒出一阵青光，冰凉柔软地触感一圈圈缠绕。
鹿羲梧低眸，见手腕上已经绕上了一个碧青色的镯子。镯子上刻着长生花纹，乍一看则似神龙翩飞。
“终于舒服多啦。”记妖剑叹出一口气。
果然和鸣珂一模一样。
鹿羲梧无奈摇摇头，开口询问：“你刚刚说这雨有什么问题？”
“这雨，很邪，带着毒气。”
“毒气？”
“也不算毒气。”记妖声音沉了沉：“主人，你看不见吗？这满地都是恶心人的黑气，就像那个会吃人的怪物一样。”
鹿羲梧皱眉看向地面。
地面清亮一片，倒映着黑云低沉以及远处明亮的天光。雨滴砸下，涟漪破碎。
全然没有记妖剑口中说的黑气。
“什么都没有，这不是普通的雨吗？”
“绝对不是！这地上那么多，还有这天上，黑黢黢的 压根不是乌云！”
记妖剑反驳道，镯子散发出淡青的光芒。
鹿羲梧心中一惊，顺势抬眸看天。
天际除了如波浪般翻滚的乌云，便是在乌云中穿行的闪电。
记妖剑是鸣珂的残骨炼制。而鸣珂是龙族，没准真的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还看见了什么？”鹿羲梧问道。
记妖剑沉默了，青光忽明忽灭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声音带着恐惧：“我 我眼睛要瞎了！我看到了吃人的怪物，在在那些黑气上面！”
“邪祟？！”
“呜呜就是好恶心啊，它还瞪我！”
如果是邪祟，那她用妖瞳也能看见。
鹿羲梧猛地皱眉，眼瞳之中赤红蔓延。瞳孔微微缩进，紫色电光忽然炸开。
重重叠叠乌云之下，一股扭曲得黑线往上缠绕，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天际。
而不停落下的雨珠，也泛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乍一看，就如坠下来被晕染的墨水。
鹿羲梧伸手接下一颗水珠，水珠小小的却晶莹剔透，几乎透明，却绕着一缕肮脏的黑线。
雷声忽然远去，鹿羲梧垂下了眼帘。
雨珠在掌心蒸发，连带着黑气似乎也发出怪异地尖叫一同散去。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记妖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害怕。
鹿羲梧不语，雨中的群山忽然被拉地很远。
不知何时，山巅已经探上了一轮惨白的圆月。
“主人，主人，你说句话，我害怕！”记妖怕极了，镯子的尺寸也缩小了几分。
鹿羲梧掩下眸中的绯红，弯了弯唇。
“没事，我也看见了那些黑气。”少女说道，发端的银白渐渐散去。
记妖忽然松了一口气，但鹿羲梧的心却沉了又沉。
鬼沼似乎已经快镇不住生了灵智的邪祟了。或者，是这天域之中有人跟邪祟勾结了起来。
若是再不修复楚河，那这天下必然会有一场浩劫。
邪祟与天道法则两两对立，伶述尘虚弱，邪祟便猖狂。邪祟猖狂，伶述尘便会更加虚弱。
鹿羲梧沉默不语，拿着丹药走进了殿中。
掌心接过雨水的地方，已经被腐蚀出一块明艳的灼红。
灼红被少女不动声色地盖住。
殿内伶述尘紧闭双眸，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但脸颊处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鹿羲梧盯了一眼，没想到邪雨的侵蚀来得这么迅速。
记妖在看见伶述尘的那一瞬间，忽然猛烈震动了一下。
鹿羲梧将丹药喂进伶述尘嘴中，又扶着他喝了些温水，才小心地将被褥盖上。
丹药入喉，伶述尘紧锁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些。
鹿羲梧靠在床榻边上，手指摩挲着润滑的青玉手镯。
“怎么了，刚刚你是有话想说吗？”
记妖声音闷闷传来：“我……我的爹爹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感觉他好像很虚弱。”
“爹爹？”
鹿羲梧不禁思索了一下。
“是呀，是爹爹将我造出来的，我一出生就跟着爹爹了。不过爹爹将我送给了主人，我以后就是主人的了。”
鹿羲梧眸中有些几不可闻的失落。
就算是鸣珂的残骨炼制，但记妖始终不是鸣珂。
那条毒舌傲娇的小青龙已经死了。
死在了，不知那一场战争中。所幸残骨被伶述尘留了下来，重新生了灵智。
见鹿羲梧神色骤然变化，记妖有些担忧询问：“怎么了，主人，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鹿羲梧收拾好了心情，却依旧垂着眼：“你说你的，我听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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