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帝站在董鄂妃的灵堂前,他回望着过去的种种。
他这辈子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须臾间一行清泪滑落在地上,顺治帝拭干泪水,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永寿宫。
为君者不应被情爱羁绊,顺治帝当了接近二十年的帝王,自然是明白这一道理的。
只不过,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凄凉。
当所有的心事像巨石压在心口,再坚毅的人也会受不住。
顺治帝病了,病的很严重。
太医院的御医们源源不断地涌入乾清宫,所有人都说皇帝郁结于思,怕命不久矣。
皇太后来了,时隔多年她再一次踏入了乾清宫的大门。
“额娘,儿子累了。”顺治帝像小时候那般靠在皇太后的肩头,紧紧地依靠着他的额娘。“福临...福临还想要听额娘小时候给儿子唱的那首童谣。”
皇太后眼眶发红,声音有些颤抖,她依旧故作镇定,用着轻柔的语调为福临哼唱着那首童谣。“悠悠床,轻轻荡,挂在家里七彩的梁....”
这首童谣承载着母子二人最美好的记忆,伴随着悠扬的歌声,福临脑海中浮现着当年在盛京皇宫中的一幕幕往事。
“额娘...是福临错了。”顺治帝紧闭着眼睛,原本冷然的面容上早已遍布泪水。“额娘,福临累了,真的很累很累。”
“这皇位压的儿子喘不动气,福临真的很想念小时候在科尔沁骑着马在草原上尽情驰骋的日子。”
顺治帝话里有话,但皇太后岂会责备顺治帝呢。
她的福临虽然任性,但是个性情纯良的好孩子。
“皇帝想要做什么尽管大胆的往前做,出了事额娘替你兜着!”皇太后轻轻地拍着顺治帝的肩头,柔声宽慰着她唯一的儿子。
知子莫若母,皇太后知道顺治帝这么说的意图。
当年她带着福临回科尔沁省亲,年幼的福临和孟古青一起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策马奔腾、带着两只獒犬追赶落日。
这些是顺治帝的童年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谁知最后竟会恩断义绝。
破镜难以重圆,福临想要追回被他伤透了心的孟古青,恐怕不会如他所愿。
“额娘...”
“福临,额娘一直都在,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儿的,别怕。”
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母子紧紧的抱着,眼眶红肿,相互诉说着这些年对彼此的思念。
皇帝和太后和解了,虽然有些迟了,但不晚。
第二日,顺治帝便让吴良辅将玄烨叫到了跟前。
他强撑着起身,将玄烨带到了龙椅前。
“玄烨,坐上去。”
在听到顺治帝的声音后,玄烨抬眼看着面前的龙椅,望着上面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金龙,忧怕的喊了声“汗阿玛”。
顺治帝轻咳着,来到玄烨的身边儿,抬手将玄烨抱上了这张龙椅。
“怕什么,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椅子。”
用手摩挲着椅子上的龙形花纹,顺治帝眸中平淡无波,似乎这张龙椅跟他并没有关系。
“玄烨,汗阿玛临走前会为你扫清日后会困扰你的一位桎梏,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
三藩远离京城,又是外姓王,难免不会生出二心。
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这三个人留不得。
顺治帝明白,他若是在位,尚且可以镇住这三位外姓藩王。
倘若他没了,幼主继位,这三人难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就让自己这位阿玛,趁着还能干些什么,为玄烨扫清一切障碍吧。
此后所有的路,就得靠玄烨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
“汗阿玛...”玄烨抬眸,灰褐色的眸中多了些疑惑,他并不知道顺治帝为什么说,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要从顺治帝手中接过什么重担。
父子两人四目相对,顺治帝慈爱的望着玄烨,随后弯腰从漆案上取出了代表皇帝九五之尊之位的汉白玉国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自始皇帝统一六国,建立大秦,这代表皇权的传国玉玺历经朝代更迭,见过王朝覆灭,辗转各路英雄豪杰手中,已然成了继承大统最好的理由。
“玄烨,以后这玉玺就是你的了。”
“还有,为君者切忌动情,但若是动了情,就不要辜负佳人。”怕玄烨听不懂,顺治帝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为玄烨解释。“汗阿玛此生辜负的人太多,知道后悔的滋味儿不好受,所以不想让玄烨重蹈汗阿玛的老路。”
皇帝这个位子孤独极了,无论做什么,背后都会有千万只眼睛深深的盯着。
倘若在这孤独的皇帝生涯中,有佳人相伴,恩爱两不疑,这仅有的孤独便不再是孤独,而是一种乐趣。
玄烨歪着脑袋,精致的小脸蛋上遍布疑惑。
汗阿玛正当壮年,今日为何要说这些话?
“汗阿玛,玄烨不想你离开。”
这是玄烨头一次在顺治帝面前展露稚子本色,他孺慕的望着顺治帝,缓缓张开了小手,想让顺治帝抱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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