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瞬的功夫天色就阴沉如深海，但只见空雷无雨，头顶的云在半空只晃了晃就缓缓挪向镇口。
这雨竟不在镇子里。
杜若捧着花盆顺着云往前追去，追着追着，就发现四周起了雾。
雾中人声鼎沸，可细听才发现不是议论，而是某种梵音。
杜若将花盆紧紧搂在胸前，循着声音最密集的方向喊了一句。
“有人吗？求你救救它们！”
杜若生怕声音来处听不清她的来意，一挥手就将土里的四粒种子浮在半空。
灰色的种子在雾气中氤氲着杜若的特殊魂力，居然让前方的梵音顿了顿。
杜若一喜，继续大喊，“它们身祭百草之后只留下了这四粒种子，我已经养了数年都没有反应，白鉴说它们的机缘在这里，你们能不能，帮我救救它？”
“……是你啊。”自雾中远远传来一阵不可闻的叹息，杜若只觉得眼前一花，浮着的种子就落在了四团浮着的雨滴里。
梵音并未停止，那四粒种子却在四滴雨里生出了颜色，这颜色在杜若眼中犹如世上最美的风景，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眼睛发酸，几滴眼泪落下之后四周顿时清寂。
“你的回礼我已经收到。”白雾中的梵音遁去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四粒种子终于缓缓飘回杜若手中。
手中生机勃勃的种子让杜若根本没有在意到那句话结尾的意义，瞬间就闪身回到了百草鉴。
百草鉴里早已经为它们四个准备好了发芽生根的地方。
杜若心下感念不已，将它们挨个种下之后便在等着什么。
融了雨水的四粒种子一入土壤就有了动静，杜若却在它们有动静的一瞬间感到脑子一荡，接着就昏了过去。
百草鉴中有风吹过，四小苗从土里钻出来的嫩芽仿佛感知到了杜若的存在，纷纷探出一枝细枝抚摸向她的所在。
杜若只觉得睡梦里有什么的远远地走了，却有四个嘻嘻哈哈的身影从另一边向她走来。
“若若！”带头的小姑娘，最矮也最可爱，穿着半身的红肚兜和红色短裤，认准她的方向就如炮弹扎了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没化形的的嫩枝，虽然也算是有手有脚，但却走的歪歪扭扭，格外不自在。
杜若于梦中傻呵呵一笑，把自己笑醒了。
醒来后就发现梦里的四小只正围坐在她的身边盯着她。
“若若，该干活了。”业小花见杜若终于醒过来，指了指她身旁的碧玉权杖。
杜若仿佛记得什么又仿佛不确定的坐起身，碧玉权杖入手的一瞬，她瞬间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
去五界之门，为碧玉权杖找它真正的主人。
这便是那梵音要收走的东西。
她即无心这场因果，便需将这权杖交给真正能用到的人手里。
“也好。”杜若点了点业小花的鼻头，旁边与当初四虎颇像的青树苗挨过来，接了一句。
“好什么？”
杜若怔了怔，“你叫什么？”
青树苗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知道。”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
“我我我，我也要名字。”旁侧黑白色的秧苗也挤了过来，他身后最大个头的褐色树苗也伸了一枝脑袋过来。
“好啊，都有名字。业小花，谷小天，树小杉，树小果。”
一个也是养，四个也不嫌多，都是她求来的甜蜜负担，杜若笑着将他们搂到怀中。
为了能够安全进入五界之门，杜若在无归镇又待了十数年才修得一身圆满修为。
这一年，她终于在五界之门一个小千世界里救回一个能与狱空呼应的孩子，刚落地回到百草鉴中，就觉有一处遗忘了数年的地方动了动。
动的是副棺材。
战离和温照这些日子都在无归镇替她打理生意，棺材异动了许久，杜若方将它外围的封印解除棺材就从内部被人强行打开。
一个面色微白的女子，大着肚子坐了起来。
“你是？我在哪儿？”那女子只问了一句就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再接着就扶住了自己的肚子。
杜若想了许久，才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到了关于海瀚和管材的回忆。
女子叫穆白，她对杜若告诉她的事并没有多问，只道了声谢，取了海瀚留下的东西就告辞离开。
几日后，因果树纠结着终于来找杜若，“若若，那个穆白肚子里的孩子不对劲……”
“那孩子怎么了？”杜若这几日头疼照顾新带来的这小女孩儿，随口问了句。
因果树发言艰难，“是个活的。”
“……活的？”杜若终于愣住。
因果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嗯，不是生魂的活着，他……就是活着。”
乖乖，难怪当年海瀚让她将穆白放到百草鉴中，这活胎哪里能在阴间留下？
杜若脑门成团浆糊就要出去追人，因果树却又将她拉住。
“不用追……如今，也只有我能看出来它是活胎，无碍的。”
“呼，那就好。”杜若生怕自己又惹上什么不该有的未来，差一点后悔死。
因果树有些不好意思，“以前这些事，我从不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杜若刮了她脑门一下，“这样很好，日后你觉得不舒服或者看不过眼，只管来找我。”
如今她成了它们四个真正的主人，再不会被所谓因果随意影响。
只是这个孩子……杜若怀中的女婴五亲缘绝，脑门上因为因果树靠的太近，竟露了一副白印出来。
“她和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很像。”因果树被宽慰后，张口就来，“气运相似，福运相绕。只是她比较倒霉一些。”
杜若紧了紧手指，“是吗？看样子以后我得教她些厉害本事。谢谢你啦。”
因果树羞羞的低头，“若若，她叫什么呀？总不能女娃女娃的叫着吧？”
杜若还真被难住了，“就先叫她阿光，大名就叫……光芒吧。”
女孩脸上的红痣随着杜若的声音变得瞬间璨红，因果树笑了。
“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
杜若摸了摸她的脑袋顶，“望你如光如目，芒鞋青竹，勿入往昔。”
从此之后，走你该走的路。
全文终。
下一章开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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