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是大婚的日子。
永兰沉默地坐在床上,等待吉时。
她着了灵银色绣金凤凰的上衣,上身一抹红色坠珠帘的横胸,外批锦绣凤凰琳琅衫,宽边的领绣着苏金色的牡丹,择皇家百褶红石榴裙,裙边角绣了灼目耀眼的珍珠,全身遍布大小的金色流苏珍珠,裙摆更是绣了暗红色的凤凰图案。霞帔是青色底,祥云与凤凰纹,搭在肩上,垂挂而下,下有玉坠子。
她头上的凤冠珠光宝气、流光溢彩,华贵无比。是用银丝扎成冠体,里外贴罗绢。再用点翠翠云、翠叶,加朵朵金掐丝工艺制成珠花环绕。珠花以宝石为花心,外绕圈圈珍珠。
金累丝工艺制作、点翠制成、小红宝石为目睛的飞凤,则分布于冠顶与前后左右,口衔宝石珠子成珠滴状。冠口是金口圈,上饰宝石珠花。左右有金属丝编结的三扇舌状博鬓,每扇饰金龙、珠花,边垂珍珠珠滴,博鬓和珠滴会随着步履姗姗移动,更增美观。
这身婚服是内务府为李璃量身裁制的,耗时半年,每一颗珍珠都经过了精挑细选,凌然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庄重奢华之气。
这身婚服并不适合永兰,她没有李璃那样出尘的气质,也没有那样傲然的自信。而且,永兰比李璃更丰满、成熟了一些。
婚服美则美已,但永兰总觉得它穿在自己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只是自己不伦不类罢了……
永兰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
她见过李璃穿这身婚服的天人之姿……
那般的高贵与优雅,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及笄礼行毕,李璃便昏昏沉沉地被李瑶带人摆弄着换上了沉重的婚服。
因清晨去过祠堂行礼、祭酒,这一步骤便被免了去。
李璃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安静地等待沁拉伦台吉前来迎亲。
李瑶则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宴席之上。
李璃便是趁此时机与永兰交换了服饰。
这身婚服对于永兰来说太过华贵,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错误的,会毁掉它的美丽。
永兰觉得自己头上的这顶凤冠漂亮极了,据说,它改自贤仁皇后的旧物,意义非凡。
她伸手摸了摸右侧的珠滴,圆润的手感令她不禁暗叹:仅这一颗东珠,就足够一个贫苦人家几十年的吃食了。
只是,它实在是太沉重了……
沉重得永兰总情不自禁地想要向后倒去。
汗水浸湿了她的襦衣。
身为奴婢的她从未像宫里的贵人那般盘过发髻。
此时颈部骤然受到了压迫,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对于唐宫来说,发髻的的高低代表着那个人身份的高低。上面的珠钗更显露了那人的底蕴。
越受宠的嫔妃,越喜欢在发髻上插满琳琅满目的配饰,用来彰显自己身份的贵重。
李璃一直看不惯这样的行为。她觉得发髻与配饰就是枷锁,令一个人不敢随心所欲,连走路、低头喝水都是小心翼翼的,会整日疲惫不已,痛不堪言。
李璃从来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哪怕她披头散发地在御花园游荡。也没有人会对她不敬。
对此,李璃常常一边翘着腿,一边摇头晃脑道:“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彰显和炫耀,她是深藏在你骨子里的,让人望之生畏。外表越光新亮丽的人,说不定她的内心越空虚。”
月央是个唯李璃是从的马屁精。每当这时,月央总会点头赞许:主子说得对!
而李璃便会笑得更加得意。
永兰则只会低眉一笑,并不表态。
人与人之间,生来便有着刻骨铭心的差距。
衣物和配饰,对于李璃和李瑶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消遣品,因为她们的地位足够高。
但对于李璇来说,这却是她最在乎的东西。
同为唐国的公主,若是连并肩而行都会在气势上被比下去,那她岂不是会给蓉妃蒙羞。
永兰也很看重自己的外在,后宫里的众宫女之中,她的地位仅在云英之下,就连蓉妃昔日贵为贵妃之时,她手下的婢女都不敢在永兰的面前耀武扬威。
因为永兰深知借势之理,同时,她也喜欢把李璃赏赐给她的珠钗带满头顶。
人人见到永兰,在第一瞬间总能感觉到李璃对她的宠爱:皇依柔公主竟把这么贵重的玉簪都赏赐给了永兰姐姐!
事实摆在眼前,她们自然而然地给足了永兰面子,让永兰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甚至到最后,所有人都觉得她的话比月央管用,认为她的地位比同为一等宫女的月央还高。
这种人人羡慕、仰视的目光,真的会使人上瘾。
渐渐的,永兰便喜欢上了更复杂、华丽的发式。
她喜欢别人仰慕她的目光。
但是她也清醒地明白,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李璃带给她的。因此,她衷心地侍奉李璃,为了自己,并,仅是为了自己。
若说忠心,永兰可以说自己对李璃是别无二心,一心一意。但,毕竟除了李璃,她也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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