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胜二十三年,神阁】
乌云浓厚,滂沱的大雨肆虐着,在地面上溅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斑驳的夜色里,清淡的月光于寂寥的环境下凉得发寒,带着一丝诡异。
菖蒲从蕙草殿出来,撑着一柄油纸伞,向观星殿走去。伞尖的棱形玛瑙散发着浅蓝色的光晕,将前路照亮。
他身边的女子一身素白宫装,略施粉黛,神情漠然。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地飘散在腰间,显得慵懒不羁。
二人在雨中一起慢慢地踱着步子,好似什么事情都不会惊动他们一般。
菖蒲看着身边这个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完全脱去了稚气的少女,竟然有些胆寒。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少女到底想要做什么。
“起风了。”他满怀感伤说道。
气流带着空气里的细小雨珠,刮过皮肤表面,透着一股沁人的凉。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活而我不允。”李璃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菖蒲脸色微白,眼神里多了一抹苦涩:“你已成魔。”
李璃看着前方,目光落在黑夜深处某个未知的地方,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道:“在我被捆魔链洞穿了心脏的时候,我就已经是魔了。”
菖蒲的心稍稍往下一沉,脸上隐隐透出一股浅淡的悲伤:“老师不会收魔族之人为徒,我的师妹是人族,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当时,我得到了纯种魔人一滴心头精血,最纯粹的那一滴。”李璃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若非成魔,我必死无疑。”
“伽蓝印是上古秘法,那位少年深受重伤,根本无力施展。你身上的封印残缺且并不稳固。这三年来,一直是老师为你修补加固的。”菖蒲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说道。
李璃淡淡“哦”了一声,仿佛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冷冷道:“所以,你和老师陪我待在草原,是为了看守我,”
“但是,也我亲自把你送去了魔界。”菖蒲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委屈。
李璃瞅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然而你给我的解药却是假的。”
菖蒲面色大变,目光凝滞不动,盯着李璃诚恳道:“我不知道它是假的。”
难道是老师故意更换的解药吗?一念至此,菖蒲浑身一凛。
“反正都过去了。”李璃轻轻地叹了口气,淡淡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继续追究下去,如若牵扯出来了七长老,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菖蒲呆呆地点了点头,他想不出来解药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李璃来到了神阁最豪华的白色神殿前,殿前站着四名侍卫。那些侍卫看到来人,正准备厉声训斥,却忽然发现自已不会说话了。下一秒,便徒然倒在了地上。
淡紫色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李璃和菖蒲对视一眼,毫无情绪地说道:“你怕我杀了他们。”
“书上说,魔都是残暴无情的。侍卫们是无辜的,我只能先行将他们迷晕。”
顿了一顿,菖蒲又继续说道:“在草原的三年中,老师本有无数的机会除掉你,但是他教你道理,传你医毒之术,从未把你当作魔族来看。在我们的心里,你一直都是人族,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不信人性真的在你的心里全部抹灭了。解药的事情,你可以生气,但是事情的真相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菖蒲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说得急了不免有些气促。
李璃眼中一酸,下意识地闭上双眸,再睁眼时,已是动容:“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菖蒲凄楚一笑,叹息道:“魔气暴戾,你心境太弱,心性不坚。在它的冲击下必定会心魔不断,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我的意志被人抢走了。”李璃的瞳孔瞬间收紧,杀气砰然释放。
“白虎玉佩夺不走你的意志力,你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菖蒲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是白虎玉璧之主,你有着白虎的意志,区区戾气奈何不了你,你是故意让自己掉入心魔中去的!”
“因为我觉得疲倦极了,也累极了。”李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你已经找到了那位少年,不是应该特别快乐吗?”菖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娶妻了。”李璃寻思片刻,慢慢道,“还娶了两个。”
恍惚间,李璃仿佛看见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在李瑶面前,妄求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自己。
“不求君似潘安之貌,不求君乃富甲一方,只求君心似我心,陌陌相守不殊离。”小女孩笑吟吟地对李璃说道。
原来,终是奢望……
“我要去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李璃看着观星殿,很奇异地笑了起来。
菖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退到了一边。似乎在用行动告诉李璃:我等你出来。
白虎玉璧将观星殿内照的一片银白。殿内空旷而幽静,玉足踩在如玉般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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